当然,在这种绝望的惨景下,有一些人的应对要“精明”许多,一群群官员和贵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然后打着白旗向俄军投降,许多人更是声称自己从一开始就反对这一场叛乱,早就期盼着俄罗斯王师光复华沙了。
这些卑鄙的懦夫,得到了元帅和军官们轻蔑但却又礼貌的招待,毕竟对俄军来说,尽快恢复华沙城的秩序才是最重要的,等大局稳定之后,再事后清算也不迟;再者说来,帝国想要统治波兰,也需要得到当地精英的合作,愿意归顺沙皇的人应该得到优待。
就这样,如同潮水般涌入华沙的俄军,穿过了街巷,来到了华沙的王宫,来到了华沙的市政厅,占领了一个个要地。
最终,在不到两天的零星战斗之后,俄军重新占领了整个华沙,付出的伤亡寥寥无几,华沙这座古老的城市,也没有经过太大的破坏,就重新回到了沙皇的手中。
在彻底平定了华沙的抵抗之后,志得意满的俄军统帅帕斯凯维奇元帅,骑着高头大马,在士兵们的簇拥和欢呼声当中,来到了华沙市中心的市政厅广场,他准备用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来庆祝帝国平叛战争的胜利(虽然接下来还需要再去扑灭其他地方的零星抵抗,但是这已经无伤大雅),同时向所有波兰人宣告帝国的不可战胜。
空旷的广场上,此时已经挤满了俄军的官兵,他们相貌各异,但是脸上却挂着同样的兴奋和喜悦。
此刻的元帅,穿着簇新的军礼服,胸前别着自己从军后获得的重要勋章,头上带着双角帽,尽显征服者的威武霸气。
而这时候,遵照他的吩咐,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被几个骑兵带到了元帅的面前。
“年轻人,我说过,我让你来亲眼见证华沙落入我们手中的时刻。”元帅轻轻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权杖,示意他凑近一点,“现在,你看到了。”
亚历山大脸色苍白,心情极度沮丧。
尽管他知道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而且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成千上万的俄军官兵挤在广场上欢庆胜利时,他的心里仍旧感受到了极度的厌恶和不满。
唯一值得他庆幸的一点是,华沙毕竟没有被暴怒的沙皇夷为平地,它终究还是保存了下来——哪怕是在异国的暴君统治之下,但至少它还活着。
这已经是最后的安慰了。
“元帅阁下,恭喜您为沙皇陛下和俄罗斯帝国重新夺回了华沙。”亚历山大压抑着心中的不满,然后以尽量平静的语气向对方道贺,“俄罗斯人民势必将会为您的伟大功绩而欢庆。”
帕斯凯维奇元帅看出了年轻人心里的言不由衷,但是他恰恰享受这种言不由衷,因为这意味着,俄罗斯的伟力,又一次压服了欧洲人,让他们哪怕心里不爽,也不得不承认帝国的强大,默许帝国一步步的扩张。
兴之所至,他指着华沙市政厅顶楼重新飘扬起的帝国双头鹰旗帜,然后满怀自信地向亚历山大回答,“先生,这就是我们用刀枪换来的一切,以后也将用刀枪来保卫!我们现在站在这里,我们也将永远在这里!”
说完之后,他摘下了自己头上戴着的双角帽,然后轻轻地挥舞了一下。
“乌拉!”
“乌拉!”
顷刻之间,队列整齐的俄军官兵,齐刷刷地发出了俄军这个著名的词。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亚历山大的耳膜隐隐发疼,但是他为了不丢脸,硬是让自己维持着镇定,面不改色地站在元帅旁边,冷眼旁观着俄军官兵们的耀武扬威。
“怎么样?”元帅偏过头来,略带讥嘲地询问亚历山大,“你们法国人搞了那么多小动作,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和过去一样,又把波兰碾为齑粉,它注定是我们的了……沙皇陛下的军队,足以击碎任何阴谋。”
接着,不等亚历山大回答,他又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过了片刻之后,他又重新开口了,
“在1814年,我们跟随先皇进入巴黎时的场面,比现在要宏伟十倍,当时我也在场……那一幕真是让人怀念啊,我们战胜了征服了欧洲的那个人,然后我们征服了欧洲的首都!我很遗憾这一幕给你带来的灾难,但是我要告诉你,年轻人,如今让你们这一代人感到惬意和乏味的和平时光,是上一代人和上上一代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为了让自己可以更久地享受这种惬意时光,你们最好安分一点吧,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这一幕会不会重演。”
“他不是被你们战胜的,他只是被上帝和他自己战胜的。”亚历山大一瞬间热血上头,然后大声回应元帅,“元帅阁下,我们当然热爱和平,我们知道如今的和平有多么宝贵和来之不易,我们愿意尽我们所能去保卫和平,但是我要告诉您,热爱和平绝不等于畏惧战争,更不等于向任何威胁屈膝求饶……如果和平的代价是我们丧失一切民族荣誉,丧失所有爱国者的拥戴,那么这种和平就是屈辱的,也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我想,作为另一个爱国者,想必您也会认同这一点的。”
在不绝于耳的欢呼声当中,亚历山大的声音有些模糊,但是即使如此,它还是清晰地传达到了元帅的耳中。
“哼,有骨气,但骨气可带不来胜利。”元帅冷冷地评价,“我们才是胜利者,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
“那就让我们看看以后会发生什么吧。”亚历山大毫不示弱。
这下气氛已经紧绷了,好在,元帅现在心情甚好,也不想再继续进行口舌之争,于是他又耸了耸肩,“现在,您已经可以去彼得堡了,我预祝您一路顺风——”
“在走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亚历山大突然说。
“请说吧。”元帅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朋友,他应该已经战死在这两天的战事里了……我请求您派人帮我收敛他的遗体,我打算将他的骨灰一起带走。”亚历山大越说心里越是酸痛,但还是强忍悲痛,说完了自己的要求。
“我可以答应,只不过……您那么确定他死了吗?”元帅反问。
“我确定。”亚历山大低下头来,黯然回答,“该死的,我宁可我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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