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左道:“一殿为臣,分什么新派旧派?咱家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说是不明白,但张左的眼神分明是告诉张璁,咱家什么都清楚,你不需要在这里装什么自己人。
你以为新派就是皇帝的人,但其实皇帝把所有人都当成臣子,只是其中有些人在大礼议问题上有些偏执,难道说他们就不懂得忠君爱国?
凭什么贾咏就是外人,而你却是自己人呢?
张璁叹道:“以下官所知,唐阁老身体并不好,或许最近……就要卸任,况且他一直都不过问内阁之事。至于石阁老……他对于议礼之事一直都很偏执,年后甚至还上奏提出反对意见。”
张左继续往前走着,摇了摇头:“派系之争,最好不要有,陛下也不希望看到朝中有什么派系,大家都是为朝廷做事,作何分彼此呢?”
“呵呵。”
张璁苦笑。
什么时候皇帝也开始学会宽容了?
先前对付那些传统派的文臣,皇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而且这个小皇帝,最懂得区分自己人和外人,不会是张左故意在他面前打哑谜吧?
张左道:“那位朱先生,你也看到了,人在西山帮陛下做事,真是不计较私利,陛下最希望大明能建成的,一个是铁路,还有一个是船厂,现在天津卫那边,缺个负责造船的人……”
“啊?”
张璁顿感不妙。
这不会是朱浩对他采用的手段,打算让皇帝把他发配到天津船厂去当监工吧?
张璁可不想领个什么侍郎的职位,跑去京城外的地方,对他来说,最大的凭靠就是皇帝的信任,除此之外一无是处,到地方上去,那些个布政使乃至知府都不会给他面子,有耿直的地方官员甚至可能当面冲着他破口大骂。
张左笑道:“张学士不必担心,你又不懂得造船,陛下不会派你去的。不过听说,朱先生打算去天津再干几个月……”
张璁:“……”
以往张璁觉得自己能看懂朱浩,现在脑子却乱成了一团浆湖。
此等时候……皇帝已经把杨廷和、蒋冕等人给赶走了,连传统派最后的旗帜乔宇在朝的时间也可以数着时辰过,甚至可以说,只要杨一清答应回朝,乔宇一定马上滚蛋。
甚至贾咏入阁之事定下来,乔宇依然要滚蛋。
就这样,朱浩居然只想着什么造火车、造船,就没想过,回朝后他能入阁,甚至当上首辅?
朱浩明明有这么好的政治资源,为何不用呢?
惺惺作态?
还是故意气我?
“朱先生便是如此,以往在兴王府时,立下大功,也从来不居功自傲,连咱家也承蒙他诸多恩惠,不过呢,千万别得罪他,他对付人可是很有一套的,袁长史知道吧?昔日兴王府内,袁长史就是因为惹恼了朱先生,以至于他入朝后始终得不到陛下的器重……”
张左笑呵呵讲过去的事。
张璁听出来了,张左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要跟朱浩搞对抗。
“袁阁老他……下官一直都很敬重。”
张璁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袁宗皋跟皇帝到京城后,先为吏部侍郎,后入阁,的确如张左所言,那是丝毫作为都没有。
现在张左说,这都是朱浩在限制其作为……朱浩为什么要对自己人下狠手呢?袁宗皋对朱浩来说,就那么可恨?袁宗皋可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老先生,当今天子不会如此绝情吧?
“唉!袁长史总是想着如何纠正陛下的错误,却未曾想过,陛下更需要得到的是别人的认同。朱先生能相助陛下成就大事,陛下不用算无遗策的朱先生,作何要用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的袁长史呢?”
张左言语间,好像很看不起袁宗皋。
张璁道:“张公公,您为何要跟下官提这个?”
张左笑道:“秉用,你是聪明人,你也是靠跟朱先生结交才有了今日今时的地位,当初他不选别人,唯独选中你,恐怕他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跟你闹到貌合神离的地步吧?”
“这……”
张璁面色阴沉。
这是在警告吗?
简直是在打他张璁的脸。
这话分明是告诉他,连皇帝都知道你在针对朱浩,你做事也未免太不讲究了。
皇帝用你,全因为朱浩的举荐,而你现在却跟朱浩站在对立面上,你这么忘恩负义,别人还怎么敢用你?
眼看宫门在望,张左停下脚步,轻声道:“张学士,言尽于此,陛下不希望你们结党营私,也不希望有人总想离间他跟朱先生的关系,更不希望看到有人背叛!
“朱先生算是做到了为人臣子的忠义,尽可能远离官场是非,如果这都要相争的话……张学士,或许南京有更好的职位等着你。”
张璁急忙道:“下官不敢造次。”
“那就好。”
张左道,“回头有什么事,朝廷会委派你去西山传话,到时你跟朱先生秉烛夜谈,把误会消弭掉。陛下希望看到你们同心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