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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其欧斯说完这些后,就在认真注视着卡伦,他希望从卡伦这里得到一些反馈,但很显然,他失望了。
因为卡伦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简单得……就像是很纯粹地在回应:哦,知道了。
这让米其欧斯有些无法理解,但他又不敢直接去窥觑卡伦的内心,哪怕他有这样的能力,但他害怕,自己进得去,却出不来。
作为曾经永恒之神手中的神器,他清楚知道神祇……不,是纪元霸主,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所以,他决定采取最直接也是最真诚的方式,开口问道:
“您不觉得惊讶么?”
“我能预料。”
“您不觉得失望么?”
“我能理解。”
“您不觉得愤怒么?”
“我能认可。”
米其欧斯摊开双手:“可我没法理解,还是说,他欺骗了我?这个世上能欺骗我的人不多,但他属于一个,毕竟,他是提拉努斯的传承者。”
“他是诺顿。”
米其欧斯笑了:“在这一点上,您和他很像,我能感受得出来,你们对自己背后的身份,并不认可,这和正常人的选择完全违背。
对正常人来说,先祖的名号永远摆在首位,接下来更是一系列的身份地位尊称,最后,才是自己。”
“那很幼稚。”
“幼稚?这可是神的尊称。”
“可毕竟不是自己,正如你先前所说的,你无法理解诺顿,但我能理解;你无法理解这种自我身份认定,我依旧能理解。
他是秩序神教的大祭祀,我是秩序神教秩序之鞭的序列2。
我的视角没有他高远全面,但我们看待神教和看待世界的方式是一样的,可你并不是秩序的信徒,永恒神教,更是早已消亡。
你无法理解我和他的这种自我身份认同,是因为你一直都是以永恒之神器灵的身份存在,你很睿智,可你的睿智是狭隘的,因为你连你自己都没办法完全看清楚。
我们的立场、地位、出发点,都完全不一样,所以,站在你自己的角度,你肯定无法理解,也会想当然地认为,我的认可更无法被理解。
但是,身份互换的话,我想,我应该会做出和诺顿一样的选择。
我无法知道,秩序之神到底在哪里,她到底是以何种方式降临,现在的状态又是怎样。
我更无法清楚,新降临的秩序之神是否还是上个纪元的那位,他们是不是同一个存在,亦或者,新的秩序之神已经腐朽堕落。
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性在干扰,可我又不想将未来交托给命运,那我宁愿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尽我所能,把事情确定。”
说到这里,卡伦叹了口气:
“这场劫难,我们会去直面,可哪怕是再乐观的人,也很难再去抱有成功的希望,你无法理解这种感受的,因为你虽然被囚禁在这里,但你一直在等待着永恒之神的回归。”
“那您会去告诉诺顿,您的真实身份么?”米其欧斯面露微笑,“以我对诺顿的了解,在知道您是伟大的秩序化身后,他很有可能会改变原有的决定。”
“暂时不会,因为我和他有些地方很相似,我们都更看重自己,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抉择,更希望以自己为主导去承担责任以及后果。
我们连神都不愿意相信,更别说是相信其他人了。
刚刚在下面,我选择了星辉之神的防御性神器。
因为我不喜欢赌,我讨厌那种双脚离地期盼着风带我走的感觉;
我想,我的大祭祀也一样。
不过,米其欧斯,你的目的还是达成了。”
“您在说什么?”
“这不是你把我请到这里的目的么?你不希望我的身份暴露,你不希望我被处死,你不希望秩序之神能重新收获力量延迟你主的回归。
你很煎熬。
在没有希望时,煎熬是麻木的,但希望出现在眼前时,煎熬就变得鲜活了。”
米其欧斯沉默了,这也是一种默认。
卡伦转过身,摆摆手:“时间不早了,我该离开了,再不走,就要被那东西看见了。”
米其欧斯向卡伦行礼送别,但在弯腰下去时,他开口道:
“是我天真了,我竟然妄图以自己的智慧,去影响伟大的您。”
“是你运气不好,在我来这里之前,刚刚在第一骑士团听到了大祭祀的讲话,我清楚,他不是一个怯懦保守的人。
你说,我是信你口中的他,还是信我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他?”
其实,这里面还有执鞭人的贡献。
卡伦一直好奇,执鞭人为什么总是热衷于将大祭祀的态度问题和自己沟通同步。
有了执鞭人做这个“中介”,卡伦眼里的大祭祀诺顿,早就不再是单纯高高在上的大祭祀,而是变得更具体也更写实了。
至于说大祭祀到底有没有对米其欧斯说过,要把自己杀死,以及他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这对卡伦而言,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因为在过去,卡伦一度也陷入了长久的迷茫和自责,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有负罪感,甚至考虑过要不要自杀,让秩序之神可以为这个干净的世界再多支撑一会儿。
米其欧斯开口道:“诺顿其实还说了一句话,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后面……”
“哦?什么话。”
“他说:‘他相信后人的智慧。’”
……
一刻钟的时间到了,卡伦走了出来,维克将大门关闭,观察口里,目光也随即回归,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它是尽职尽责的,但很可惜,指挥命令它的人,渎职了。
维克将钥匙抽出,跟随卡伦向外走去。
奥尼斯特在第二道门禁后面等待,卡伦出来后,他马上吩咐芮丽尔拿起相机,他要和卡伦合影。
卡伦面带微笑,做着配合,但在快门声响起时,脸上的笑容却又立刻敛去。
不是卡伦懒得在这个时候做戏,而是他忽然想到当初在下地洞时有个志愿者,也要过自己的合影,同样是说要带回去给自己的女儿看。
那位父亲,死在了那次行动中。
现在,再看着奥尼斯特兴高采烈地捧着相机在查看的画面,卡伦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烦躁。
维克观察到了卡伦的情绪变化,默默地在心底准备把该桉调查提速,争取让他们父子早日在纪律部监狱城堡里相聚。
走出别墅大门,来到院子里时,那条柯基趴在狗窝前,像是在睡午觉。
奥尼斯特带人送走了卡伦的马车,回来时经过狗窝,柯基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奥尼斯特将相机和照片丢给芮丽尔,示意她离开,然后他自己蹲在了狗窝前,和柯基对视。
过了一会儿,
奥尼斯特跪伏下来,脸贴着草坪,再抬起头时,脸上除了鼻涕眼泪外,还沾满了草屑。
“您觉得我还有希望么?”
柯基抬起爪子,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说道:
“我觉得,我这个眼神很清晰了,因为我分明是在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你。”
奥尼斯特坐了下来,说道:“可是,我奋斗了这么久。”
“你是在为秩序奋斗么?”
“我以为您能理解我。”
“是的,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你还是个孩子,你父亲在这里上班时带着你来,你不能进去里面,就在外面陪着我,一陪就是一整天。
小时候的你,很可爱。
我看着你长大,从一头青春茂密的头发变成了现在的秃顶。
我原本很欣慰,当初的那个孩子,在这里发展得很好。
但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规矩确实是在那里,但不守规矩的,又不仅仅是我一个。”
“真正的规矩,都在《秩序条例》里,你能将手掌放在《秩序条例》上,起誓说自己从未违反过么?”
“啪!”
奥尼斯特双手狠狠怕打着地面。
柯基:“自首吧,孩子。”
“我不甘心。”
“那你随意吧,带着你的家族,你的朋友,你的同僚,一切和你有关系的人,一同坠入深渊。”
“我还有一个机会。”
“你没有机会了。”
奥尼斯特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没有机会了。”
……
接上了伯恩后,马车行驶。
“有人准备对你动手。”
伯恩一边继续给自己倒着酒一边说道。
卡伦没吃惊,而是笑着问道:“你不是去访友的么?”
“既然是访友,那自然会聊会儿天,然后就聊到了这件事,他虽然上岸了,但老本行没落下。”
“辛苦你了,伯恩。”
伯恩抿了一口酒,说道:“总不可能让你死在我前面,否则到时候轮到我时,该死给谁看?”
随即,伯恩看向维克,说道:“你查到了么?”
维克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在监控中了,只是近期的一场小反扑,他们被逼急了,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来报复。”
近期秩序之鞭开展的大清洗,程度深,波及广,得罪了很多人,自然会招致怨恨,从而出现报复。
只不过这种报复无疑是愚蠢的,属于完全没有其他办法,不顾后果地出气,想要用歇斯底里的方式同归于尽。
但凡他们能在官方层面对卡伦进行有效的打击,都不会这样去做,但问题就在于,卡伦现在的地位,在明面上,根本就无法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