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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经历了一条漫长黑暗而潮湿的甬道,她走在甬道的中央,却不时有兜头的冷水扑面而来,她伴随着痛苦逐渐麻木,直到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停止叫嚣,她被潮水淹没,跟着起伏不定的飘荡。
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唤声,她想游的更快一点,但是发现手脚都无力。
直到一只手温暖的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出无边无际的黑暗。
眼睫仿佛有千斤重,她颤巍巍的睁开,看到唐继轩干净清爽的脸,短暂的怔愣过后,他笑了:“老婆,你醒了。”
看到他的笑容,就像是久违了几千年,顾宁也想笑想动一下,但是发现全身都疼。
唐继轩端起一杯的水杯说:“我给你用棉签润一下嘴唇再说话。”
他似乎何时何地都能保持着这样的帅气迷人,即使他告诉她她已经昏迷两天了。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邋遢?”
“因为我想你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一个帅气的老公啊。”
顾宁真心的笑了。只是脖子上套着白色的护颈椎,手上打着盐水,脚上绑着绷带,还被高高挂在半空中。
唐继轩把医生叫了过来替她做检查,医生让她好好休息,有问题再找他们。
顾宁问唐继轩:“我伤的很严重吗?”
“几处骨折,盆骨轻微碎裂。”唐继轩避重就轻的说。
“哦。那严重吗?盆骨会不会影响我将来怀孕?”
唐继轩的目光一瞬间柔软:“不会,放心吧。医生说了,好好休养,会自己愈合的。”
“是吗?那就好。”
她以后也不会知道她刚刚经历过什么,医生说她胎盘过低,若没有这次的意外,孩子也很容易流产,不过因为孩子还小的医学上验不出来,所以她没受多少罪,当然,因为身体的其他部分的疼痛转移了她生理上的疼痛也有关系。
唐继轩问她:“饿了吗?”
顾宁看看外头的日光:“今天星期四啊,你怎么不上班。”
“我请了几天假,没事。”
顾宁说:“我不饿,你还是先回去上班吧,我也没事。”她身上还插着很多管子,还有些肺积水。
争执的时候,顾妈提着保温桶进来了,看到顾宁醒了,高兴的求神拜佛。
顾宁笑了笑,对唐继轩说:“你看,我妈来了,你快去上班吧。我有事给你打电话。”
看着她的微笑,唐继轩心里就发酸,他给顾妈打了个眼色,说:“那好吧,妈,这里就麻烦你照顾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顾妈点点头,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鸡汤来:“来,小宁,你别动,妈喂你吃点东西,你现在只能吃喝流质的,就喝鸡汤吧。”
“好,谢谢妈。”
顾宁的无妄之灾,是唐继轩心中的痛。他在医院门口遇到了进来的许钟情。不由脸色发冷。
许钟情手上拿着很多营养品,唐继轩说:“许小姐,唐家不缺这些,拿回去吧。”
许钟情面有尴尬:“继轩,对不起,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星星她不是故意的。”
“有意无意已经没必要说了,孩子没了就是没了,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情,回去吧,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们。”
“你就只想到顾宁失去的那个孩子吗?那么星星呢?”
许钟情又拿星星来说事,唐继轩连最后一点怜悯与敷衍的心思都没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若为,星星是谁的孩子你心里有数,我也不想把事情撕破弄得大家难堪,毕竟我跟顾宁还要做家人,你好自为之吧。”
唐继轩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话让许钟情的心顿时生了惊涛骇浪,他似乎知道很多,或者已经洞察了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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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钟情给顾磊打了个电话。
顾磊来到咖啡厅的时候,许钟情已经喝了一杯咖啡。
他在她面前站定,许钟情完满的笑着:“你来了,坐吧。”
顾磊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会因为着急而连续跑两站公交站,最后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站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而显得窘迫不已的大男孩了。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优雅与尊贵的气质,站在人前,足以睥睨万物。
“要喝点什么吗?”
“劳驾,给我一杯白开水。”顾磊对服务员吩咐。
许钟情只在进来的时候注视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就落在面前的杯子上,也不着急开口。
顾磊喝了一杯白开水,见许钟情仍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说:“我等下还有个会议要开,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顾磊!”许钟情突然抬头叫住正要离开的男人。
顾磊侧着身体,望着对面的窗户,也不曾正视她。
“你再陪我坐一会儿吧,我心里难受。”
“把我姐害成这样,你心里难受,别人就不难受吗?”
“星星不是故意的,”许钟情说,“我也不想弄成这样。”
“那你就想办法去弥补吧,这一切我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许钟情默默的垂下头,“你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九年的时光,足以再两人之间滑下天堑般的鸿沟。
当年意志消沉避走他乡的男孩如今见了当年的女孩,心中依然有悸动,只是这一份悸动逐渐被岁月沉淀下来,积淀**生的一部分,没了当年的**飞扬,徒留下一片深深的无奈与叹息。
上车后,许钟情把自己的头靠在顾磊的肩上:“为什么你没有换手机号码?”
“习惯了。”他如常回答。
许钟情的目光却因此迷离起来。
“你还记得当年你对我说的话吗?”
“时间太长了,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顾磊笔挺的坐着,年少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许钟情突然直起身体吻住了他的唇,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窜进他的鼻息,带着少女的呢喃与轻柔,顾磊心思一怔,许钟情不觉加深了吻的力道。
他当年的第一个吻,就是她教会的。
他渐渐的迷失了自己,有些情难自禁,可是最后,又坚决推开了她,他的眼神空洞,气息虽有不稳,但很快平息下来,一时的**现在已经不足以让他迷乱,他说:“钟情,当你选择嫁入唐家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缘分已尽,如今我们各有生活,往前走吧,别回头,我姐的事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了,我会帮你解释的,再见。”
他利落的下车,不带一丝留恋,动作快得许钟情来不及阻止,她靠在椅背上,眼眶一片湿润。
她放弃了年少的恋人,到底换来了什么样的结果?
顾磊已经走远,翩然的脚步与姿势成就了他的成功与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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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磊去医院看顾宁。
沈若男正讲笑话逗趣,顾宁总是捧场的扯扯唇,微微笑,顾磊在门外听了沈若男的一个笑话,也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惊动了病房内的两个女人,沈若男立刻笑逐颜开:“顾磊,你来了。”
顾磊把带来的东西放下,顾宁说:“你带这些干什么,没看到这里快放不下了吗?”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姐,好点没有。”
“好多了,谢谢。”
“怎么只有若男姐一个人在,姐夫不在吗?”
“他回去帮我拿衣服了。”
顾磊哦了一声,欲言又止:“姐,你怪那个女孩吗?”
“你说星星?”
“嗯。”
“怎么不怪她,这小孩子也真是,在公共场合玩弹珠,要不是因为她,小宁也不会搞成这样!”沈若男生气的想打人。
顾宁却说:“没那么严重,小女孩也不是故意的。我自己也不小心。”
“小宁,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要不是因为她,你会……你会……你会躺在这里吗?”沈若男的那个你会会了好久才说完整,顾宁听了也是无伤大雅:“就当休息几天吧,没事的,反正我也要调新单位了。”
“新单位?”
“是啊,许铭城已经找我了,马上就会公布了。”
“不会吧,可是许铭城已经被调走了啊。”
“什么?”顾宁一怔,头部用力一抬,立刻疼的龇牙咧嘴。
沈若男说:“今天早上刚出的通知,结束许铭城代理行长的职位,他引咎辞职了。”
“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沈若男说,“我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的,现在好了,直接就说了,不过这样也好,让他走吧,这样那个小女孩就不会出现了,办公时间带着孩子出来本来就是消极怠工的表现。”
顾宁躺在那里,望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磊此行的目的似乎达到,可是看到顾宁那么痛苦的样子,他也跟着难受,他说:“姐,你好好修养吧,大不了不公正了,以后我养你。”
“去去去,哪来的小屁孩啊,你姐还轮得到你养啊,她老公要来干嘛的,如果你真的要养,不如养姐姐吧。”沈若男又挤眉弄眼逗她。
顾磊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应对起来游刃有余:“好啊,我马上打电话通知堂哥过来。”
话落还真的拿出手机,沈若男立刻飞身过去按住他的手:“我跟你开玩笑!”
“可是我没跟你开玩笑啊。”顾磊笑着说。
沈若男立刻求和:“得,就当刚才姐姐说错话,姐姐去外面给你买喝的,你等着啊。”然后落荒而逃。
顾磊收起手机,摇了摇头。
顾宁说:“你就别逗她了。”
“她这样逃避也不是个办法。”
“再给点时间吧,反正堂哥也不急于一时。”
沈若男逃出病房,最近她对顾明堂三个字特别的敏感,尤其是顾明堂提出要与她交往之后,更让她惴惴不安,她这样的女人是不配收获这么完美的幸福的吧。她已经三十岁,再也禁不起任何的感情折腾,顾明堂的家世说不上多么宏大,但是跟林南风相比,还是绰绰有余的,连林家人都瞧不上她,更何况是顾明堂的家人。她不想再遭受一次这样的打击,所以做了感情的鸵鸟。
她站在安全出口的阶梯走,借着里面吹来的冷风让自己醒神。
她深吸了几口气,打算再回去的时候,发现走廊上走过一个人的身影:“林南风?”
林南风听到叫声也转头,沈若男没看过,真的是他。只是神情憔悴,瘦的厉害,手上还拿着一份快被捏碎了的报告。
沈若男突然为自己的莽撞感到后悔,见了又能说些什么,她惊讶于自己此刻的平静,不会像以前一样歇斯底里的冲上去与他干一架。
是啊,为这样的男人,何必呢。打他还脏了自己的手呢。
沈若男云淡风轻的笑笑:“真巧啊。”
“若男,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好得很。”沈若男中气十足的回答,“小宁病了,对了,你来干什么。”
“我……”林南风是走楼梯下来的,已经走了很多层了,“我到这里来拿报告。”
“这里是住院部。”沈若男提醒他。
“对,我有个朋友在这里上班,这是我拜托他的。”
沈若男恍然大悟,随便开玩笑的说了句:“不会真的来验你跟你闺女的dna吧,”她自认为幽默,说完便先笑了。
谁知道林南风脸色一白,问:“你是不是早就发现这件事情了?”
这下轮到沈若男惊讶了,见林南风突然情绪激动的要走上来,沈若男立刻阻止他:“喂,你别过来了,有话就在那里说!”
林南风拿着手上的报告,悲愤的神情显而易见,他指责沈若男:“你早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若男的脑子有些短路:“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
此时,她没有幸灾乐祸,反而心情有些沉重。
沈佳倩的孩子,竟然真的不是林南风的。
面对痛哭流涕又气愤难当的男人,沈若男默默的把报告还给他,又递给他一包纸巾,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节哀顺变,功成身退了。
是的,她功成身退了。沈佳倩与林南风走到今天这一步,怪不了任何人。就如同她与林南风,有因必有果。林夫人的急功近利与威逼利诱,直接导致了三个人的悲剧。
要怀一个孩子一次中奖的概率实在太低了,那能怎么办呢,也不能怪沈佳倩。她爱他,这是女人天生的本能,但是你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纸是包不住火的。
沈若男知道,这一刻,她可以真正的放下了。
因为天理昭彰,公道自在人心。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