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就是现在的那些最强大的部族了。”卢芬笑着指了指马车外:“那些曾经被我们看不起、来源于草原各个角落里的‘乡下部族’,正是经受了连年风霜考验、将自身磨练得无比强大的部族,他们为了蒙受神山的庇佑听召而来,一次又一次地将我们这些久居安逸之地、毫无成长与进取之心的部族斩落马下,成为草原部族中的新贵。”
“然后周而复始,往复循环。”说到这里的老人再度发出了一声唏嘘感叹:“何其相似,何其讽刺,或许这种不断被取代的王朝模式,也在那些神使们的预料之中吧。”
“新生的部族和拥有发愤图强之心的部族的确在这种争夺中拥有更大的优势,就像那苏族和呼伦族一样。”段青点头同意道:“那些所谓的吞并与融合,也是这种潮流之下的产物?”
“这也是一种部族延续的手段,但克洛玛伊古的祖先们没有选择这么做。”卢芬遗憾地回答道:“具体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我已经无法知晓了,而没有接受时代潮流、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祖先们,自然也就成为了最后的牺牲品。”
“现在留存于世的古老部族们,十者已去其九。”
又一次轻轻饮啜了一口手中的茶味,老人用这句话作为了最后的终结,静静消化着这些信息的段青随后也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木杯,半晌之后才将自己理清之后的问题说了出来:“我有几个问题:克洛玛伊古的记载里,有提到过成为草原部族之前的历史吗?”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他们是上古留存下来的部族之一。”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摆了摆自己的手,段青再度开口的话音也变得更加低沉:“我指的是时间——风之大陆最早的历史不是可以追溯到冒险时代吗?克洛玛伊古那个时候应该也存在才对吧?那个时候的风之大陆,以及这座大陆上的国家……你们有留下什么内容吗?”
“……没有。”老人的眼中再度迸发出了回忆的光芒:“克洛玛伊古自古就是克洛玛伊古,没有其他的别称,更没有说过是某个风之大陆古国的后代。”
“好吧,那我们再问问现在的事情。”沉默了片刻的段青随后继续问道:“你逃离这里并前往自由大陆,是什么时候的事?”
“准确地说,不是我逃离了风之大陆,是我的族人祖先逃离了这里。”老人卢芬再度摇头:“至于他们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了无尽之海的另一边,又为什么没有在族史中提及此事,我也不知道原因。”
“有猫腻啊。”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段青竖起了自己的第三根手指:“接下来是最为关键的问题了:你刚才提到的神使消失,是什么时候的事?”
“记载中写明的时间,大约是在罗德历2150年左右。”卢芬沉思着回忆道:“换算成新历的话……”
“大概是新历180年附近。”代替对方说出了这个答案,段青随后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中:“……”
“怎么了?”
“不,没什么。”
面对卢芬紧随而至的疑问,灰袍魔法师用摆手的动作强行提振起自己的精神:“那么再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吧:芙蕾这个名字,出现在你们部族记载里的什么地方?”
“就在我们刚刚提及到的地方。”老人笑着回答道:“她便是我们在漫长巴里什大会上遇到的最后一任神使。”
“……嘿,真是一点惊喜感都没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段青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低笑:“时间吻合,事件也吻合,那么剩下的也只有——”
“她的动因。”
灰袍的魔法师静静地等待着老人的回答,后者微微犹豫了片刻,最后终究还是将答案说了出来:“这段记载非常奇怪,我的祖先似乎认定了这位与帝国的开创者同名的人是一名真正的神使,并且与其他部族一起,按照以往的仪式习俗将其奉为上宾,然而……”
“‘神使说:寄魂于形,皆为虚幻,以身砺志,方能得安。’”
声音低沉地念出了这句话,老人的眼眉仿佛都要纠结在一起:“那位自称‘芙蕾’的神使没有多说一个字,也并未接受我们的仪式和款待,而她唯一的留言也显得晦涩难懂,没有人能够明晰其中的意味。”
“这位大帝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才学会了这种古文一样的表达方式啊。”段青则是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她的意思我大致能听懂,也明白她意指的是什么……话说身为自由大陆一员的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这个‘芙蕾’的身份吗?”
“我并未见过真人,而无论是自由大陆的历史还是风之大陆的历史,两者都没有比较的根据。”卢芬一脸无奈地摇头回答道:“被称作‘老乔尔’的时候,我当然也接触过有关芙蕾帝国的历史,但即便建立那个国家的真的是一名叫做芙蕾的女性,我也不可能依此认定她就是出现在我们部族历史中的最后一位神使,不是么?”
“非常合理的解释。”段青点着头回答道:“那你们认定一个人是神使的理由是什么?总不能随便一个人出现在你们的巴里什大会上,你们就会认定他是神使吧?”
“草原部族们口口相传的描述是一部分,强大的实力自然也是另外一部分。”老人指了指车厢上方:“就像那位紫罗兰之主以无敌之姿出现在这里一样,只要没有明确的反对或者不露出太大的破绽,部族战士们就会认可她的身份,毕竟——”
“‘非人’本来也是神使的其中一项特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