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蹬……”鹝
脚步声夹杂着喘息声,众人迅速往走廊尽头奔去。
远离了某种极其强烈的“池”之影响后,空气中“钥”相的违和感再度凸显出来,两侧墙壁的纹理在彼此撕咬,各处房门的合页摇摇欲坠,一路柜台与橱窗的坏锁像上了油般自我转动。
楼梯间拐角处,三人的身形一个急转。
“啊!”“啊啊啊!!”
还没来得及消化理解刚才的遭遇,楼下突然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重重惨叫声。
“怎么会有人?”安惊呼起来。
“好像声音有点熟悉。”露娜缩在范宁身后,而当范宁再次折过一个拐角时——鹝
他看到扶手框架开始扭曲,门扉尽皆爆开,蛇群自井口中沸腾而出!
一楼地面上已经没有留下任何可以立足之处,到处都是紫红色的、细长黏腻的鳞片在层层叠叠蠕动!
而在其中翻滚哀嚎的人群,正是刚刚在圣亚割妮医院前方雨林中分开的那队猎人。
“这群人不是害怕接近医院么,怎么后来又反而进来了?”
范宁松开两人的手臂,皱着眉头看着台阶下发生的这一切,好像想起了分开前,他们似乎在原地有什么犹豫或思考的样子。
可能真是被什么“涸魂诅咒”污染了?
想归想,范宁没有任何出手的想法,因为对方哪怕是自己想救的人,也来不及了。鹝
蛇群的生猛毒液和尖锐牙齿,已在不计其数的地方洞开了人体。
包括这些人的头颅里外都有细蛇钻进钻出,恐怖扭曲的哀嚎声在医院厅堂回荡不休,但出声的结果不过是多让几条蛇钻入自己的喉咙。
两位小姑娘脸色煞白地紧紧缩在范宁后面。
之前的那两名猎人首领有和范宁对视,但从其爆裂睁圆的眼眶来看是求死而非求生,下一刻尖细的舌头就从里到外刺出了他们的眼球,然后黑的白的红的……一股脑全部从空洞的黑眼眶里被蛇顶了出来。
“醉心于食色的浴女是动物,森林中的鸟儿是动物,圣亚割妮医院的蛇群……也是动物?”
范宁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他一路上已有很多关于食色香气、异国雨林和奇异鸟鸣的灵感,虽然赶路节奏太密,还没动笔,但他已确定第三乐章的开篇氛围是神秘而悠扬的,甚至还有一丝“香艳”的气氛。鹝
可现在他重新意识到,对于自然或世界来说,从一个极端走入另一个极端,仅需一个眨眼、一个小节的时间——这是在第二乐章有过朦胧认知,但从未向现在这般明确的,显然,这会让他的第三乐章后段的发展产生本质的转向。
井下的蛇群还在沸腾而出,彻底淹没了猎人们的身影后,窸窸窣窣地朝范宁所站的楼梯间涌了过来。
“快跑回二楼!”露娜赶忙拉拽老师和姐姐的衣服。
“不行,楼上也……”安往上迈了一步便猛地收脚。
刚刚一路过来的地方,墙体各处开裂的缝隙里吐着猩红的信子,尤其几处开裂的天花板处,蛇群如瀑布般坠下,就像上面有一个巨大的放生袋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甜腥味,不到五秒,上下两层的蛇群前沿就蹿上了楼梯台阶,封死了处在半程转角处的三人逃路。
“砰———砰———砰——”“砰———砰———砰——”鹝
范宁的手掌叩击起吉他的木面,敲出重拍轻拍颠倒错置的奇异节奏,并开始用手指指甲擦出切分的前奏加花音型。
前方的蛇身蠕动速度为之一缓,它们似乎受到了这种奇异节奏的影响,而让原来本能中咬噬躯体或制造创口的动机受到了阻滞。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在此基础之上,范宁以象征“衍”的b弦为灵性振荡主体,拨奏出了一支极富感染力又令人蠢蠢欲动的舞曲旋律,并以热烈而浓密的华彩经过句穿插其间。
阿根廷作曲大师皮亚佐拉《自由探戈》!
蛇群昂起了它们的头。
“嘶嘶嘶……”猩红的信子仍在不停吐出。鹝
大小调交替变幻间,急促、多变的和声重音反复出现,而音乐小节中固定的强弱模式被彻底打破,造成了奇异的紧迫感和感染力。
所有的蛇首开始跟随律动整齐划一地摇摆!
老师他……露娜和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稍微捂点耳朵。”范宁轻轻提醒一句。
无形的精神风暴从范宁怀里的“伊利里安”中不断荡漾开去,过于狂热的“自由”意味着“混乱”或“混沌”,但这种激情也是最高效的让其他激情为之臣服的方式。
看似音型相似的旋律重复推进之间,织体逐渐加密、音域逐渐扩张、炫技的华彩逐渐变得密不透风……
探戈舞蹈的情绪逐渐昂扬,紫红色蛇群随之疯狂起舞!鹝
永不停歇地精疲力竭之下,它们的信子停止了吞吐,而蛇身紫红色的鳞片夸张地鼓了起来,显现出了条条块块间的裂隙,里面渗透出了灰白如泥浆般的浑浊光芒。
尾奏,范宁用指甲刮出一束尖锐的下行结束句。
“铿!!”掌端下部碰止琴弦,即刻收开。
蛇群的起舞戛然而止。
鳞片裂隙中的浑浊光芒彻底地迸了出来,又在下一刻熄灭如死灰。
蛇身各处开始枯萎硬化,爆裂成了一缕缕粉尘,地面上只剩下小截小截扭曲的硬质残留。
范宁将吉他背于身后,平静地迈下台阶走了过去,露娜和安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快步跟上。鹝
她们脸上仍旧带着不适的潮红色,心跳也没从紊乱的状态恢复过来,这还是范宁有意识地保护了这两缕灵性的连接振荡,并在乐曲后段提醒她们捂住了耳朵。
范宁用脚踢开干枯发硬的蛇尸残留物,蹲在了两具高度溃烂的人类尸体前皱眉思索着什么。
两位小姑娘站开距离,根本不敢正眼去看,只得不停地盯着他背上“伊利里安”的浅色杏仁叶和石榴图案。
范宁仍然很难受,头痛,胃中翻涌,就像晕车一直没缓过来。
但他似乎一直在努力地思考着什么事物,沉吟一阵,又站起身望了望旁边横七竖八的肢体。
尸体的模样无疑都是惨不忍睹,光是头颅就黏液遍布,满是密密麻麻的蜂窝状空洞。
“三……五……六、七、八、九……”他第一次明确地数了数猎人队伍的数量。鹝
九具尸体。
范宁又数了一遍。
或者说,两位首领,七位手下?
他的右手指尖轻轻在紫色d弦上掠过,然后抬起左臂,飞速在衣服上抹出一些灵性残留的纹理:
「之前你我面对的特巡厅一行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