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秋日之中是温暖的,还有一块硕大无比的湛蓝色的天幕,还有几朵厚厚的白云,然后就是呼啸的长箭,满天的长箭数不胜数,间或还能看到几块怒吼的石头。
充斥天地之间的战鼓声,厮杀声,叫喊声,让他感觉嗡嗡耳鸣,那些浓厚的血腥味,也让他真实的感受到自己就在战场上,但自己应该是战场的什么位置?
应该去做什么?
以前读书,尤其是看兵书的时候,毌丘俭总是感觉自己能将战场看得一清二楚,觉得战场的战斗就跟自己数自己的手指头一样的简单,指挥作战就是下达命令,然后将士兵卒如同蚂蚁虫子一般在庭院内的小径上为了一块汤饼搏杀。
这是……
多么的幼稚和无知啊!
『让开……让开!』
呼喝之声从毌丘俭身后传来。
毌丘俭下意识的往边上躲了一下。
只见一队民夫正抬着伤员往后营而去。
毌丘俭忽然有些恼怒,因为这些身份低贱的民夫,大字不识一个的下里巴人,竟然敢对他这名士之后呼来喝去?!
可是下一刻,毌丘俭又觉得有些无奈和羞愧。
就连民夫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是毌丘俭他却不清楚了,迷茫了,胆怯了……
……
……
『杀!杀!杀!』
马越带着人冲出了潼关上城,杀向了下城的曹军阵线。
『杀啊!好儿郎都随某冲上去!老子就不信这些贼军杀不退!』马越大声吼道,『大伙儿都在上面看着呢!谁敢退一步,那丢脸都丢到祖宗那去了!杀光贼军!光宗耀祖!』
『杀光贼军!光宗耀祖!』
其他的骠骑兵卒也跟着喊道。
『哈哈哈!』马越挥舞着战刀,『就是如此!大丈夫,功名当马上取!岂可屈膝求!杀,杀,杀!骠骑万胜!』
『骠骑万胜!』
他们都不害怕,也没有什么疑惑,更不会因为死亡而退缩!
没有人不怕死的,但是人们却会更怕生不如死,更怕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家人却依旧贫苦困顿,甚至还会因为失去了顶梁柱而倒大霉,被人吃绝户……
因为有顾虑,所以就怕死。
一无所有的人和没有后顾之忧的人,同样都是勇敢的。
骠骑军的后勤保障,福利抚恤,都是一流的。
其实真的很简单,就是喊出来的那些口号真实的做到位,兵饷福利能真的是发放到每一个兵卒家中,而不是被什么村镇街道的小吏囤放到自家库房里面,宁愿腐烂偷偷扔掉都不给发放……
这就足够了。
再加上骠骑军之中,不乏马越这样的愿意带着兵卒一起冲,而不是给我冲的将领,那么还有什么可以犹豫胆怯的?
马越冲杀在前,带着兵卒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波的往前突进,攻击!
『杀!杀过去!』
马越带着手下兵卒,顺着牦牛冲出来的道路一阵猛冲猛砍,将前列的曹军砍杀得纷纷抱头鼠窜。
随着曹军前阵的损失越来越大,在潼关下城的曹军阵线之中,负责指挥的军校急得直跳脚。
『不行了!撑不住了!援军呢?!』在曹军前阵的军校急切的叫道,『为什么后面不来增援?!』
打到现在,就算是个傻子都清楚潼关下城是支撑不住了。
曹军要么就是重新退回到潼关大营当中去,要么就是在潼关坂道上和骠骑军血战,但是不管怎么选,都不是一个好选择。
而且这一次如果不能将骠骑军挡回去,下一次骠骑军就有了更大的空间,更多的准备进攻的前沿阵地!
尤其是潼关坂道曹军根本难以展开!
好不容易打到了潼关关下,难道就是这样的放弃么?
『援军!援军在哪里?!』
曹军军校大喊着。
『援军不来了……』在曹军军校边上的一名兵卒忽然说道,指着后方的潼关坂道喊道,『他们在坂道上结车阵了!』
『什么?!』曹军军校猛回头,脖子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潼关坂道一边是土塬,一边是大河,现在曹军没来援军,而是在这潼关坂道上结车阵,几乎摆明了就是要放弃潼关下城,并且以潼关下城的这些曹军兵卒作为牺牲品,来换取在潼关坂道上构建车阵的时间……
曹军军校抬头看着后方中军高台上的旗号。
『坚守,还是坚守……』曹军军校咬着牙说道,『都他娘的被人杀到鼻子前了,还他娘的怎么还坚守?!』
『再守下去,兄弟们都死光了!』
曹军军校猛地站起来,一刀砍到面前的一个拒马上,『算逑了!他不仁我不义!撤,我们撤!』
……
……
潼关坂道上,正在紧张的将巨型盾和巨型长矛组装构建在辎重车上。
曹休能想到要用辎重车来拦阻骠骑军的骑兵,其他人也同样可以想得到。各人所设想的方法略有一些区别,但是大体上依旧脱离不了『刀、枪、盾』等冷兵器的时代局限。
直至马克沁的出现……
经过初步的战斗,曹彰和刘馥已经判定骠骑军的意图是非常明确了,这不仅仅是想要夺回潼关下城,骠骑军还有冲击曹军潼关大营,击破曹军中路大军的意图!
为了加强中路防守,曹彰下命令左右两翼收缩,向中军靠拢。
而且因为骠骑军动用了牦牛大冲撞,使得原本曹军架设的拒马阵列就不免有些单薄了。
这些牦牛皮糙肉厚,就算是拒马钉在了地面上,都会被其撞翻撞断,所以刘馥不得不将原本准本应对骠骑大军进攻的手段提前用了出来。
在和骠骑军经过了数次大会战之后,几乎所有山东的将领和谋士,都在琢磨怎样对付骠骑的骑兵。一些人确实是琢磨出了一些东西来,但是一些人就只是装作琢磨混饭吃。
巨型盾矛加上车阵的运用,就是其中的一种构想,而且为了为了能充分发挥巨型盾矛的作用,阻击和大量杀伤骠骑的骑兵,减少自身的伤亡,刘馥还特意将这巨型盾矛层层迭迭、交错放置,像是迷宫一样,然后就可以让整个构建了巨型盾矛的车阵,成为骠骑骑兵的坟墓。
在刘馥的设想之中,就算是骠骑军冲进了车阵当中,也因为车阵的大盾和长矛,根本跑不起来,一旦真的跑起来,也就意味着自己往长矛上去撞,不死也是半残!
在狭窄曲折的巨盾大矛的车阵里,犀利的武器和强悍的武功,都会失去了作用。
谁的人多,谁就能击败对方。
而在这一方面上,山东无疑是具备优势的。
反制骠骑骑兵的手段提前暴露了,固然是会亏一些,但是只要挡住了潼关军的反击,让骠骑军受到一定的折损,也算是有了效果,起了作用,不算是让刘馥太难受。
可是刘馥没有想到,或者是他其实也想到了,但是他下意识的忽略了曹军兵卒的士气问题……
或许在刘馥心中,也是和毌丘俭一样,将这些曹军兵卒当成是草芥。
既然是草芥,为什么还要在意,还要放在心上呢?
战鼓轰鸣,骠骑军在尽情的在曹军兵卒头上书法这一段时间来的压抑和愤怒,而曹军兵卒阵线崩坏的超出了刘馥的意料!
骠骑军的将士兵卒毫无惧色,一路高呼,奋力搏杀,即便是受伤了,也轻易不愿后退!
当一方的兵卒不畏惧死亡的时候,恐惧就变成了另外一方的专属物。
于是,在刘馥的车营还没有彻底展开的时候,在前线的潼关下城的曹军兵卒阵列,就忽然之间崩塌了,溃不成军的往潼关坂道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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