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的高傲理解为年轻女子的通病,同时心里还掺杂了一点对姑娘的怜悯之情。
要知道他本人曾经的经历,让他懂得人走背字儿的时候,是会刻意装出傲慢的样子来保护自己的。
他因此很能理解这姑娘为什么显得像个刺猬。
猜测很大因素或许是因为刚刚受了感情的伤。
所以,他才自始至终彬彬有礼地对待姑娘。
但很可惜的是,姑娘一点儿也没有被感动的迹象。
事后罗广亮想起来,这就是他犯下的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如果他也能够敷衍了事一些,那么也许就不会受到那么大的打击了。
他实在不该记起嫂子苗玉娟教给他的那些问话。
“您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姑娘迅速看了罗广亮一眼,随后就去看别处。
“我星期几给您打电话合适?”
“……有这个必要吗?你觉得我们能有共同语言吗?”姑娘居然翻了个白眼。
“我一直以为,个体户都是能言会道的,俗是俗了点。但不知道柴可夫斯基、果戈里、普希金。至少也懂得讲个笑话,说说现在流行什么时髦货,什么电影,什么歌曲之类的。”
“没想到你呀,竟然是一个毫无情趣的人。从头到脚都是硬邦邦的,跟石头差不多。你哪儿像个体户啊。再看看你这一身穿戴,你是卖服装的吗?说你是个傻工人还差不多……”
罗广亮宛如挨了当头一棒。
他爸就是工人,他哥也是工人,就连他也曾经把成为工人当梦想。
他们家可以说是半个工人的家庭。
可这娘们居然在工人前头加了这么一个字眼儿做前缀。
气得他差一点儿就“呸”地一声,把吐沫啐在那张面缸里滚过的脸上。
他真没想的,这姑娘不但长得没人样儿,妖里妖气,而且也不会说人话。
就这小娘们,结了婚肯定得挨揍。
她哪怕有一点自知之明就应当明白,绝没有哪个男人会真正爱她。
就她,居然还公主小姐似地对人说,“……有这个必要吗?”
说心里话,他真想骂一句,“瞧你丫头养的那揍性!也不照照镜子去!”
但终究没有说出口,罗广亮怎么也不会去跟一个女的较真,于是只是瞪了她一眼。
果断调头就走。
此时,罗广亮心里最大的感觉就是恶心。
臭烘烘,像踩着一摊狗屎。
想起来就想吐,想上厕所,想拉稀。
这就是约会?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彩排?
妈的!他只不过问了一下电话号码,那小娘们就像有人要把她怎么着似的。
切!什么玩意啊!
也不想想,你丫那脸白得像鬼,那哭肿的眼像两只烂桃子,到底能不能引起别人的欲望!
对,那技术员也许不是个混蛋!而且聪明得很!
当然得吹!谁娶了这个“二百五”准倒霉!
弄不好,技术员是让这臭娘们给逼得没辙了,才跑到国外去的!
就这样,罗广亮的不辞而别彻底激怒了女方。
第二天,那边就传过来了光明正大的拒绝理由。
说罗广亮长得太老,猛一看像三十的人。
而且人太粗鲁,缺乏教养,不懂礼貌。
这话让苗玉娟火冒三丈,差点没跟对方的介绍人——她的那个同事吵起来。
回来还跟罗广亮念叨呢。
“不就是个毛巾厂的嘛,瞧给她牛的。她看不上咱,咱还看不上她呢。”
“瞧她那脸抹的跟白骨精似的!大晚上的吓我一跳,难怪把人家技术员给吓跑了。就她,还美丽呢,亏得姓贾。”
“老三,你放心,嫂子说话算话,包准儿给你找一个比她强一百倍的,让你称心如意的。”
敢情嫂子也早看着不顺眼了。
罗广亮因此感到了些安慰。
他知道苗玉娟的愤怒是真的,不仅仅是在做样子给他看。
于是反倒开始劝解嫂子,让苗玉娟息怒。
说不行的话,这事儿就先放放吧,反正他还年轻,不着急。
还说让嫂子用不着太上心了,不用非得给他挑好的,其实他要求不高,差不多找一个就行。
罗玉娟就答应,“好好好,既然你不挑,那就好办。”
可也不知道怎么当时就这么巧,此时的屋外,居然和屋里的对话应上景儿了。
敢情正赶上罗师傅进院儿回家。
在院里正收晾晒衣裳的罗婶儿见着就问了,“哎,他爸,晚上想吃什么?”
罗师傅满不在乎的甩了一句“随便”。
但罗婶儿可不干了。
“随便的饭最难做,什么叫随便哪?”
罗师傅就说,“你可真麻烦。随便,就是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结果没想到,罗婶儿居然一撇嘴。
“哼,口是心非的,你要真那么随便就好了……”
为此,屋里的苗玉娟和罗广亮,无不觉得脸皮倍儿热,觉得他们刚才的对话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