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会忽视学区房的加成属性吗?
答案显然不是的。
事实上,买房的时候虽然宁卫民没怎么操心,没有强求,基本上赶上哪儿是哪儿。
可谈好了条件,付完定金之后,他要为房忙和的事儿反而多了起来。
私下里,他可是耗费了很多的时间跟京城地图较劲的。
不但借着这件事他把京城各区的重点小学都整理了一遍,用红笔醒目的标注在了地图之上。
而且也根据东城区的具体情况,把收来的房做了一个依次排序。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要根据学校和房子的距离与位置,决定这些房子哪些自己留下,哪些可以提供给搬迁户们。
所以这么一来,他办事儿就越发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因为他最先决定要换成他和康术德名字的六套房。
无论面积、朝向、房屋结构还是地点,在换房站那三位的眼里和孟毅看来,都不是最好的。
甚至有一间筒子楼一层的二十平米房,是坐南朝北。
房间里可以说是又黑又暗又潮又破。
常年没有阳光,墙皮都发霉了。
那间房子完全是一个办事员为了帮他那个当房虫的小舅子一把。
硬着头皮求宁卫民卖自己一面子买下来的。
一千五就给他了。
还有一套两居室是在简易楼的六层,面积还凑合,三十六平米。
可冬冷夏热不说,顶上还有点漏水。
关键是换煤气罐费劲啊,上下那得多费劲啊。
这样的房子,谁住进去,谁就得骂街。
因此,别说换房站的人瞅着宁卫民做出如此选择犯晕了。
就连孟毅都一样糊涂了。
可碍于宁卫民如此的身份,这些人虽然想劝,又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
都怕指出错处,落了宁卫民的面子,反倒得罪了他。
在办手续前换房站的人都龇牙咧嘴,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孟毅仗着和宁卫民走的近乎点,忍不住好心好意出面拦了一道。
他把宁卫民拉到了一边去,悄悄咬耳朵。
“宁哥,您买了那么多好房子,干嘛留这样的呀?这……这两套,也忒差点意思了啊。您听我一句劝,把这几套拿去给那些居民吧。您名下弄几套亮堂的单元房多好?”
可宁卫民却固执己见。
“孟儿啊,我知道你是好意,心领了。可这事儿你还真甭管,这房我留下自有用处。”
“您……您什么用啊?”
“你瞧你,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是?得,既然你这么好奇,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这两间房啊,我养木耳用。看看,这么阴暗潮湿的地方干这个再好不过了。我弄点糟木头来闷一天,一晚上就能长出来。学着点吧兄弟,房子住人才几个钱啊?你知道我那‘坛宫’一年能用掉多少木耳吗?这么说吧,有了这两间房,以后我们“坛宫”一年就能省出上千块来。”
就这话,宁卫民纯粹是胡说八道,拿孟毅打镲玩儿呢。
可也没辙啊,谁让他非常人行非常事儿呢。
从他的角度,真的很难对任何一个人去解释他的理由。
他总不能告诉别人,他看上这两套房的原因。
就是因为那筒子楼在景山小学的边儿上,另一处两居室在府学胡同小学的边儿上吧。
他也不能告诉别人,十年二十年的,他压根就没打算让这两套房派上什么实际用场。
但是一旦要到了2010年,这两套房就能帮他赚到同面积的五六套房。
就他留下的这六套房,加在一起,甚至能把他此时白让给居民的所有房都赚回来。
他真说了也没人信啊?是不是?
可是他却没想过,对他有着迷信一样崇拜和信任的孟毅听了这些话,会作何敢想。
他这一番信口开河不要紧,可是把老实孩子孟毅给吓坏了,也恶心坏了。
孟毅可是亲眼见过那阴暗小房什么样的,对那屋里的霉气和潮气,是亲身领教过。
那真的是因此有了心理阴影了啊。
实际上打这儿起,孟毅就再没吃过木耳。
甚至连别人提木耳,他都反胃。
尤其去“坛宫”吃饭的时候,有木耳的菜是万万不能上桌的。
因为孟毅的心理暗示能力实在太强了。
只要看上那么一眼,丰富的联想力就能让他立刻产生冲进厕所的冲动。
日后这甚至成为了旁人眼中,有关孟毅的一大不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