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即便如此,也不是理由。你们难道工作职责和要求也忘了嘛!居然两人共同接待一人,你们的前台工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松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公司还不如辞退你们中的一个。你们这样子,就是浪费公司的金钱,难道没有一点愧疚之意吗?再说,谁允许你们随意接受礼物了?这件事我会告诉小田课长……”
两个前台小姐简直要哭了,面红耳赤的一起鞠躬道歉。
宁卫民见状越发自责,一步上前,挡住了背后两个战战兢兢的姑娘。
“谷口主任,请不要生气。这件事其实怪我,是我主动跟她们说笑的。礼物也是,其实我……”
他的身材高大,完全遮蔽了谷口的视线。
看不到那两个姑娘,这让正享受道歉滋味的中年油腻男明显有点不悦。
再加上宁卫民就没有鞠躬的习惯,只是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笑脸。
就更让谷口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混蛋,我在教训本公司的人,一个华夏公司的普通职员居然敢胡乱插嘴。
这么个油头粉面,花花公子一样的小子,只知道拿公司的财物讨好女孩子。
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于是都没容宁卫民把基本情况解释清楚,说出礼物人人有份来,或者是以实际行动拿出一份礼物来。
这个谷口就像个火药桶一样炸了,怒气冲冲的连他一块训斥上了。
“呵呵,华夏皮尔卡顿公司的职员都不用进行入职培训的么?居然连点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贵公司派遣你来日本,应该也是很器重的,有栽培的意思吧?可你怎么和前辈说话一点礼貌都没有呢?也不鞠躬,还这么满不在乎的。这是严重的失礼,是下克上!你知不知道?”
劈头盖脸啊!
斥责声越来越大声,公司的办公区已经有好几个人被谷口的声音给引来了。
而他倒是因此越说越兴奋,好像在其他同事们面前,教训人是件很威风的事儿。
宁卫民微微皱眉,他其实挺能理解这种人的心态。
喜欢欺软怕硬的人,多数没有真正能力,而且缺乏气质和气度。
但又特别想要得到其他人认可和尊重,就想着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身份地位。
国内其实也有这样的主儿,最典型的就是“马列主义老太太”。
不过很大因素也有闹更年期的缘故,像这个家伙这么不依不饶的男人绝对没有。
因为男人要是这副小气的揍性,往往会真的挨揍的,家里的玻璃弄不好也得让人深更半夜给砸了。
“谷口主任,感谢你的指教。我会认真了解一下东京这边交际礼仪的,大概是我还不了解这边的情况,才会导致咱们产生误会。不介意的话,这件事能不能到此为止?”
“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你的课长如果知道你在东京是这样的表现,怕也会为你感到羞耻的吧?”
“那个……我是没有课长的。”
“没有课长?京城那边不会就几个人,除了社长,就没有其他协助管理公司的干部吧?”
“那怎么可能呢?我们公司目前负责办公室业务的差不多有一百六十多人。公司层次也不少呢。可能叫法不同吧,我们没有社长的叫法,是总经理。总经理下就是各个部门经理、副经理。再往下是主管和组长。不知和咱们这边对应是哪一种?”
“这……也有可能……课长……大概就是主管……”
“哦,这我就明白了。那么课长就是我的下属了。其实我在国内跟卡顿先生说话向来如此。我们那边的干部,无论经理,主管,还是店长,彼此交流其实都是这样轻松平等的。谈不上什么下克上。这么看来,我们京城的分公司在内部交流上,好像比东京这边,更接近法国总公司的状况啊……”
“哎?你……你能直接跟会长对话?怎么可能……”
“会长?什么会长?卡顿先生不是董事长吗?嗨,算了,这次误会,我还是跟贵公司的石川监事解释吧,他一直和我电话联系。我们约好了这里见面的。如果方便的话,我现在想见见他……”
天地良心啊。
宁卫民真没想着一装再装。
毕竟是两个公司,他在京城官再大,也管不着人家东京这段不是?
可问题是他想息事宁人,这叫谷口的家伙却是步步紧逼,非要一头撞上他啊。
得,这下他也不能不把皮尔卡顿挂在嘴上说事了。
可也别说,日本人居然就吃这套。
一听他这么说,这谷口立刻惶恐起来了,就连那两个前台小姐也不敢再耽搁,马上电话联系她们的上级小田课长。
而等到帮他办出国的石川监事带着小田课长,真的从办公室走出来迎接的时候。
谷口已经变得满头大汗,随即匍匐在地,来了一个土下座。
瞧瞧,这份奴颜婢膝唷,和刚才多么悬殊的对比?岂不是犯贱吗?
倒把宁卫民给整尴尬了,好像他故意隐瞒什么,就想没事找事,在人间公司门口高调炫耀,彰显一下自我存在感似的。
最绝的是随后,他才真正弄明白,这谷口头上的“主任”是个多大的鸟官儿。
敢情和国内的有一定权力的主任大不一样。
由于日企中讲究的是“年功序列”,即按工龄,能力,贡献而进级,提薪。
所以在公司就职一定年份的老员工就会给予一定级别晋升,就是所谓的主任。
说白了,只是指在一般员工中对工作程序相对来说掌握的较为熟练的人,压根就不能算是权利较大的管理职,距离课长还好几级呢。
合着刚才,宁卫民算是让个相当于国内看门大爷的角色给教训了一顿。
这论起来,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谷口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