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人家这菜名报的,那可比说相声的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这样的贯口听着过瘾多了。
要不说呢,一个是卖嘴的,一个真行家啊。
人家说了就能做出来,而且都是有规矩讲究的,不比说相声的乱编一气儿,把不同食材都按一个做法放在一起凑数啊。
这权威性和专业性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就这么着,几个车夫光靠听,就流了口水了。
要不是此时他们心里已经清楚这顿饭根本不是花钱就能吃到的。
他们还真想再问问,得随多少份子才能有一席之地,坐在里面跟着混吃。
也就在这个时候,或许同样受到了美食的诱惑,一只小黄猫也从院墙跳了下来,来凑热闹。
这猫进了院儿就眼瞅着就奔厨房堆成山的荤腥了。
那几个三轮车夫有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他们也是好心,俩人追上去,一人一脚把它给吓跑了。
「这东西最讨嫌不过!一不留神就能叼条鱼走。」
「可不是?妈的,这东西最可恶。简直防不胜防。再让我撞见,我非得逮着它。」
这句话两个车夫一半拿来骂猫的,一半也是来献好,权作和庞师傅的寒暄。
只可惜,他们乐极生悲,还真是冒失了。
因为庞师傅居然马上就大惊失色,一个劲喊停。
「别介呀,别介啊!这是人家董事长养的猫,你们俩呀,嘿,让我怎么说你们好。幸好没伤着啊,否则要让美国老太太要知道了,咱们谁都得傻眼。」
「啊?」这话一听,几个车夫才知道刚才他们险些闯祸。
好嘛,喝了人家的茶,拿了糖拿了烟,还拿了钱,差点伤着人家的爱猫。
这怎么话说的?
至于被吓走的小黄猫跑到了院墙上,更是因为无妄之灾,不肯轻易离去,而凝视着车夫,喵喵直叫。
就像听懂了他们这些人的对话似的在示威一样。
于是乎,几个车夫谁都待不住了,这才感受到原来猫也不是随便能惹的。
他们是又怕又委屈,越发觉得这事儿邪门。
都惦记着夜长梦多,赶紧走人。好远离此处,保住收获。
然而在猫的眼里,可不会想太多。
它为什么叫啊?
其实很简单,不外乎是觉得今天的厨房是这样的不同,有着这么多丰富又充满诱惑力的东西,才让它无法抵御这种诱惑,敢于冒险而来。
对它来说,最向往的显然不是那院里已经层层叠叠摆满了干果,糕饼和各色点心的几张大桌。
而是院里角落里喜马拉雅山一样,被扔在一起引得苍蝇乱飞的鱼鳞、鱼骨和虾皮、肉骨头。
结果居然遭受了驱逐,而且还是外人的飞来横脚。
他奶奶个腿儿的,凭什么挨这两脚啊。
在猫的心里,它真委屈啊,它也知道自己要的可是人类不吃的东西。
主家结婚,它居然连鸡骨头鱼刺都捞不着一点,能不叫吗?
应该说,要论看排场,长见识,今儿无论是几个送货的车夫,还是厨房里的厨师们,都只是排不上号的存在。
在各个方面,最容易饱眼福的人,又是谁呢?
哎,其实是那些穿着红色制服,坐在大门口排房里头等着新人到来,正在喝茶的吹鼓手们和等着充当轿夫的几个人。
这些人因为应的差事,就是等新娘子进门时候才开始的,他们几个都闲在得很呢。
大铜鼓和铜喇叭全撂在一 旁,他们叼着小烟卷,吹着小电扇,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各自忙碌。
他们不但亲眼看见了芸园的人是怎么支礼桌、茶桌。
然后铺上红台布,摆上了一个折枝花卉的八扇屏。
也看见了这些人是如果把干果、鲜果、喜糖、喜烟、和茶食小点依次摆盘。
而且所用的全是为了这次婚礼专门烧制的瓷器。
当然,吃惊归吃惊,开眼归开业,他们嘴里也是闲不住的。
要只是枯坐呆看有什么意思?
有了西洋景在眼前,当然互相得聊天,得调侃。
「有钱的娶媳妇,和咱们没有钱的娶媳妇,还不是一样?花多少钱娶了老婆,结了婚也没好日子过——这年头!好媳妇,难找!就是找着了,你瞧怎么着?更惹不起!管你的钱,气你喝酒!不让你会朋友!再有了孩子,又得顾孩子吃,顾孩子穿。你们说是不是?这结婚有什么意思啊?我要有这么多钱,我才他妈不结婚,我都存银行去,自己一辈子吃香喝辣不好嘛,给旁人花,姥姥…」
这位说话就是要「逗个乐儿」,人家不敢说的话他敢说,因为其实他还没结婚呢,比说没结婚,就连对象也没眉目呢。
所以他说话也就有了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喜剧效果。
一群听到他的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