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年来,他都未曾这么屈辱,这么狼狈过了?
又惨嚎了片刻。
于添总算凭意志力压抑住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强迫自己努力思索脱身之策。
他牙关紧咬,用力过勐,乃至牙缝间盈满鲜血都一无所觉。
好容易深吸口气,算是借此封镇了手掌处传来的烧灼感。
牙尖打颤着求饶道:“大,大小姐,求您放过老鲍吧!老鲍,老鲍愿断了所有念想,归隐山林,老死,老死山中,求您,高,高抬贵手!”
短短一席话,几乎费尽于添浑身气力。
那白净丰润的面庞,像是被吸干了精气,抽干了血脂。
越来越发瘪而皱纹横生。
越来越苍白而毫无血色。
脸上挂满滚滚而落的汗珠,全然盖过了先前留下的泪渍。
霍楠却恍若未闻,目光死寂。
于添心中发苦,搬出自己旧姓也没能让这大小姐有分毫动容。
那目光,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个死人。
当真是杀意已决。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自己的报应?
嘶!——
剧痛让于添本能地倒吸了口凉气,险些再嚎叫出声。
但见其本不比霍楠逊色多少的白皙双掌,此时掌背却无比干瘪且红中透黑。
于添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手掌指间。
赫然发现自己的双掌竟是被消除去一半厚度,两只手也快被烤熟了!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于添才惊觉感觉不到半分从双掌上传来的痛楚。
不是痛麻了,便是这双手彻彻底底废了!
便是霍楠现下撤手,恐怕世间任何医术也回天乏术。
除非那“者”字印秘诀真能生死人肉白骨,让他的双手脱胎换骨!
想到这,于添奋起挣扎,做困兽之斗。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壮士断腕!
手没了已无可挽回,至少得保住手腕以上的小臂。
然而一发力才知自己整只手臂连同肩膀处居然都动弹不得!
于添已非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厨师长鲍满。
当不再被疼痛感搅扰思绪后,稍一细察,便明白究竟。
原来,适才霍楠与他的对掌,看似处处被动,实则每次防守反击不仅与他针锋相对,以力对力,以硬碰硬,且有余力暗藏寸劲,沉着耐心地把劲力打入他体内。
初时那一股股暗劲,细若游丝,于添毫无所觉。
当那些暗劲已贯通于添周身时,纵然幡然醒悟,也为时已晚。
霍楠只是轻轻引爆埋入于添的暗劲,那劲气便一寸寸经由于添筋骨脉络走遍其身周,一寸寸震碎其骨骼!
所以刚刚让于添叫得那般震天动地的疼痛感不单单源自其手掌。
只不过手掌处的痛感最剧,掩去了其浑身骨骼碎裂的疼痛。
于添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现在已经同死了没区别。
他还能站着同霍楠对掌,全凭对方在掌控着二人间的内力运转。
霍楠只是想折磨他罢了。
滋滋滋!
灼烧还在继续着。
于添眼见着自己的手掌消失。
霍楠的双掌抵在他手腕上。
炎火与血肉相融。
却不见一丝半点血流落。
该是鲜血尚未沁出留下,已在炙烤中和肉连骨一起消融。
于添最受不了自己的命运为他人所摆布。
一发狠,强行运转五蝠神功,不求摆脱束缚,只为尽早赴死!
于添面庞狰狞。
头上笼冠一阵颤颤巍巍间,分散出五道虚影,意图往五个不同方向挣脱去。
可须臾间,又重归一处。
于添绝望着冲霍楠叫道:“大小姐,您要老奴死,老奴不敢不死,还请您给老奴个痛快!”
霍楠澹澹开口道:“你,不,配。”
这三个字像是激起了于添最后一丝求生欲。
他不再求饶。
而是威胁。
“大小姐!
“老奴这些年从未闲下来过,也没少做事。
“这中州朝野上上下下都有老奴的布局打点。
“老奴现下一死,中州势必乱得更快。
“只怕还没来得及剔腐除毒,便已战火纷飞。
“您要老奴死,大可不必急于一时。
“留老奴在身旁,日日夜夜折磨老奴,好弥补您这十多年来对老奴的恨意,岂不妙哉?!”
“呵。”霍楠轻叱了声,“正是因为这些年你对中州荼毒太深,所以,早早送你上路,那些人也便知道自己做的是和你一样的春秋大梦,不切实际。能早早断了不该有的念想,不再执迷不悟,可在四方蛮夷起势前,尽早统一阵线。”
说到这,于添的双手小臂已灰飞烟灭,身子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霍楠跟前。
霍楠居高临下。
眼神依然出奇地平静。
好像她不是那个在烧融人的魔鬼。
而是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反倒是影佛面上表现出不同以往的异样表情。
目光瞬也不瞬地盯在一处,有解脱,有惋惜,有不忍。
霍楠对着抬首仰望的于添说道:“只有你倒下,中州才有未来,往后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当姜逸尘和冷魅过了善始这道难关步入保和殿殿前广场之时。
当谢飞让花太香在御花园中沉眠来到保和殿飞檐之上时。
远远目睹了于添跪倒在霍楠身下,在他自己不甘的惨呼声中,寸寸消亡。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