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闻言,面色微变,目中现出一抹关切,问道:“子玉如何与齐藩也有着积怨?”
这些都是先前在书信中未曾提及的秘事,至于忠顺王与贾家有仇,此事林如海自然心知肚明。
贾珩简单解说了下前事,道:“此事是齐郡王全无宗室气象格局,宫里也心知肚明,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如海闻言,目光微动,一时陷入思索。
怪不得如此年纪身居高位,只怕这条青云之路,不知遇到了多少惊涛骇浪。
“子玉你心头有数就好。”林如海想了想,开口说道。
这么一位军机重臣,也不需要自己提点,说不得他……
贾珩转而也不再提忠顺王,说道:“姑父在扬州巡盐经年,劳苦功高,等革除盐务之弊后,应该能迁调京城了,名列部堂了。”
林如海摇了摇头道:“如今盐法革旧布新,几是寸步难行,还要再看罢。”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一个丫鬟道:“老爷,姨太太说后厨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一会儿上过来,还请老爷和珩大爷用着晚饭。”
林如海微笑招呼道:“天色这般晚了,子玉留下用饭,边吃边谈。”
贾珩也没有推拒,与林如海一同坐下用着饭菜,又叙过一阵,这才离了扬州盐院。
而随着永宁伯以及内阁大学士赵默来到扬州办事,而永宁伯前往扬州盐院衙门拜访林如海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一些关系也渐渐摆在众人面前,扬州盐院的林如海,背后还站着一尊庞然大物。
神京城,宫苑
夜幕降临,一只只红色八角宫灯在巍峨、壮丽的殿宇下亮起,璎珞流苏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
大明宫,偏殿中,内书房
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倒映着女官、内监的人影,御桉之后,身穿黄色龙袍的中年天子,眉头紧皱,手中正在看着一封奏疏。
已是几天时间过去,这位中年天子自然先后收到在清江浦的左副都御史彭晔,以及贾珩后续奏报的奏疏。
“南河总督高斌畏罪自尽,泗州一场大雨,将河道衙门的这些老底儿全部翻出来了!”崇平帝将手中的奏疏放下,冷声道。
天下之事就没有一个省心的,中原叛乱方定,黄淮又是泛滥,会不会酿成洪灾,不得而知!
一旁正在吩咐着几个女官,准备晚膳的宋皇后,容色微怔,那张丰艳雍美的雪颜玉肤上浮起担忧之色。
因为这几天崇平帝又是废寝忘食,甚至担心耽搁处置来自奏疏,宋皇后就只能让女官将晚膳送到内书房。
“陛下,子玉不是去了河道衙门的?”宋皇后轻步而来,温宁如水的眉眼见着关切。
“梓潼,南河总督高斌畏罪自尽,下面河官也多半蛇鼠一窝,南河所修河堤可有子玉督修东河牢固,谁也不知。”崇平帝面色凝重,语气忧切说着:“河南之地的河堤不过新修,却能阻挡洪汛,而南河河堤,朝廷每年都拨付工款,却一冲即溃,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宋皇后宽慰说道:“陛下不要太过担忧了,子玉既在南河,应有办法的。”
崇平帝轻叹道:“虽有子玉坐镇,可这些河堤不是他亲自督修,如是决口,天灾非人力可制。”
说起来心头也有些不是滋味,满朝文武,就只有一个得用,从北到南,四处救火。
转而看向一旁侍立的戴权,道:“派人去锦衣府和通政司盯着,一有永宁伯的奏疏和密奏,即刻来报,不得延误。”
“奴婢遵旨。”戴权连忙应了一声,也不好提醒崇平帝,这已是天子今日第三次下着类似的命令。
戴权刚出殿外,就见一个内监快步而来,手中抱着一个盒子,心头一喜,迎上前去,听得果是贾珩的奏疏,抱过木盒,折身进了殿中,欣喜道:“陛下,锦衣府六百里加急从徐州的奏疏。”
打开锦盒,取出一份奏疏。
贾珩情知崇平帝担心南河河道局势,到了徐州后就给崇平帝写了一封奏疏,而后到淮安府后整饬了河道官员后,又是给崇平帝写了一封奏疏,以六百里急递送至神京。
“拿来。”崇平帝从戴权手中接过奏疏,连忙打开翻阅着,随着阅览其上文字,皱紧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
宋皇后见着天子脸上阴云散去,心头松了一口气,开口道:“陛下,子玉怎么说?”
子玉的一封奏疏,比她十句百句宽慰的话都管用。
崇平帝面容和缓几分,声音不自觉轻快几分,说道:“子玉说淮河河堤难言虚实,其到淮安府后,首要就会整饬河务,讯问相关河官,明晰堤堰强弱虚实,因汛情缓急针对布防,另已提调近两万京营兵卒赴淮扬、淮徐抗洪防汛,并言北方诸省雨水渐小,俟开封沿河局势稍解,就逐步抽调京营驰援淮南,以策洪汛,另外向朕恳求,以所携天子剑节制江北大营,提调兵马分镇各处堤堰,抢修险工。”
贾珩在徐州的奏疏,没有任何废话,全部都是干货。
向天子陈述了他打算到清江浦的整饬河务方略,以及为何这般做的考量,密奏给崇平帝。
而条理清晰的方略,无疑比崇平帝看到的各种安慰奏疏,更能抚平一颗焦躁不安的心。
提出问题,准备对策,实时反馈进度,给人的感觉就是可靠、信服。
宋皇后闻言,玉颜欣然,丹唇轻启,声音好似黄莺出谷,笑意嫣然道:“陛下,臣妾就说,陛下用子玉去清江浦就是了,他定有通盘筹划。”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道:“朕也知他必有方略,只是他又是平乱,又是治河,两边儿奔波,一时不得闲暇,也是朝中一时无得力之人可用。”
真是觉得越用越顺手。
“子玉他还年轻,正是大展宏图之时,再说他也为陛下分忧而喜。”宋皇后玉容嫣然,柔声道:“不过,子玉这次累的有些狠了,咸宁昨日来的书信,还说子玉和四弟前段时间食宿在堤,抢修险工,颇为辛苦。”
“嗯,此事朕知晓。”崇平帝面色顿了顿,轻声说着,转而问道:“咸宁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宋皇后忽而忍俊不禁,丽人那张艳若桃李的妍美玉容恍若晴雪方霁,明艳不可方物。
反而让崇平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宋皇后声音轻柔婉转说道:“咸宁说,婵月她也过去了,想着和大军一起凯旋,陛下不知道前一段时间,容妃妹妹还和臣妾说她,快一个月了,连封信都没有了。”
崇平帝也恍然而悟,一时间心头也有几分复杂,感慨道:“朕这个女儿,女大不中留啊。”
原本心头的一些愧疚也澹了许多,自家女婿多劳累一些也是应该的。
“陛下,先用饭吧,南河那边儿有子玉坐镇,陛下还是不要太过忧虑。”宋皇后轻声说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心思倒也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