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谨慎,去挑衅那南药寺老头之前,还打听了许多情报,可惜一个二阶准圣若有心隐藏,其实寻常人的情报可以暴露的,这乌老八实在是这些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而大意了。
“那老者姓牛是么,且他的话语里,又提到了青牛魂,黄牛魂…我记得葬月提到过,她当年之所以与百花帝结过一段因果,起因是被一个牛精重伤…她当年是巅峰仙帝修为,能伤到她的牛精,必定屈指可数,莫非指的就是此人么…若真是如此,当年的百花帝,便能从如此厉害牛精手中,救出葬月么…”
百花帝是什么修为,便是阵道天赋再高,又何德何能能从一个二阶准圣手中救人?
还是说,当年的牛精,并无真正杀人之意,顺势放了葬月一马?
又或者,是那百花帝另有隐藏…抑或二者皆有。
宁凡有些头疼了,从进入百花峰开始,到来到琉璃城,他已遇到不少无法解释的困惑,还有鲜于纯的诡异,以及那自称是秀坊阿冯的女子有些古怪的言语…他心智不蠢,却不喜勾心头角,尔虞我诈,如此烧脑的处境,还是头一次遇到。
正沉吟间,前方忽然有了熙攘,人群围成一个大圈,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宁凡走近一看,顿时目光一冷。
竟是一个奴隶想要逃跑,却被主人当众鞭笞。
那奴隶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有着舍空初期的强大修为,却因为被刑环限制,而只能发挥金丹级别的第一步修为。
那大汉浑身是伤,有新伤,也有旧伤,显然之前已受过无数虐待了。
只是其目光,却没有身为奴隶的自视,而是充满怒意,充满不甘。
那大汉穿着外修服饰,并非圣山守陵人,而是…外修!
想来此人是与宁凡同一批进入极丹圣域的某一东天老怪,按照路人的说法,此人修为被封后,来到琉璃城,似乎得罪了此地某个贵族,而被捉走,当做奴隶虐待、发卖!
若是修为全盛,此人仗着舍空修为,自然不可能如此落魄,但刑环对于外修的限制太大,以至于此人面对修为不高的权贵刁难,竟是无力抵抗,而被活捉!
舍空老怪,放在东天绝对是一方巨擘,但在此地,竟被人当做奴隶责打,岂能甘心!
“这个叔叔好可怜…”一个路边孩童有些不忍,其父母却摇头道。
“孩儿不必可怜此人,他可是卑微的外修,且还得罪了琉璃城十贵之一的楼家!贵族是高于我等平民的存在,更何况是十贵了,别忘了,得罪贵族,可是我大卑对于外修的十二禁令之一,没人救得了他…”
“楼家可是那楼陀帝的同族后裔,此人得罪了楼家,便是发卖,怕也没人敢买吧。”一些路人叹道。
“若非如此,我倒是想花些钱财,买下此人放生了,也算是行善积德…”倒也不乏善心之人,然而面对这大汉犯下的大罪,却无人敢救。
“让你跑!居然敢跑!区区一个外修奴隶,竟妄想从我楼老三手里逃跑,老子不卖了,老子今天就把你活活打死,让这琉璃城百姓,见识见识我楼老三的手段!外修,不过就是猪狗,杀你,不过是小事!”
一个相貌阴沉的牧民大汉,一面骂,一面挥动一根闪着雷光的鞭子,死命抽打着那外修大汉,似乎叫楼老三,是那琉璃权贵楼家的一员。
至于那外修大汉,许是法力耗尽了,只能狗一般趴在地上,任那楼老三责打,血水脓水流了一地,却兀自怒目圆睁,嘶吼着,
“什么狗屁权贵,什么狗屁楼家,我李鹰不服!李某不过是没有给那楼家公子让路,他便重伤于我。我不过正当还手,凭什么说我犯了十二禁令,不追究那楼家公子伤人之事,我不服!”
“我乃东天仙界神雄星星主,我乃四百万年前东天年青一代第一人,我乃修士李鹰,不是狗!可笑那楼家公子还给我下了腐神绝毒,想以此无解之毒噬我神智,炼我为傀,哈哈,休想!我李鹰便是死,也绝不以奴隶身份而死,绝不以傀儡身份而死!老子便是死,也要带你一个!”
那外修大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得从地上跃起,挣脱锁链,一把扑向那楼老三。
在一阵双目血红中,那外修大汉选择了自爆,选择了以自己性命,挽回最后一点尊严!
宁凡目光寒芒一闪,翻手欲救,但却有一道轻飘飘的手掌,忽然搭上他的肩头,狠狠一带,巨力传来,直接将他拉退了数步,而来不及救援那外修大汉。
轰地一声巨响,那李鹰炸的血肉模糊,而被他扑在身下的楼老三,同样被生生炸死!
也幸亏李鹰是被限制了修为,更因法力耗尽,使得自爆威能极其有限,只炸死了楼老三一人,否则那波动传开,是要死无数平民百姓的。
此地围聚之人,顿时惊得鸟兽散,原本人声鼎沸的奴隶市场,瞬间冷清到,只剩宁凡、乌老八,以及那位犹把手掌按在宁凡肩上的男子。
那是一个血腥味极重的青年男子,实力相当高深,有着半步踏入仙尊修为,但那一按之力,按照宁凡估计,怕是还要超越一些一劫仙尊的气力,此人于炼体一道,似乎有着相当可怕的造诣…
“因为你这一阻,两条性命走了。”宁凡冷冷一声,周身金光一震,直接将那血腥男子震退数步,有了一丝骇然。
根据他的情报,宁凡明明应该被封了修为才对,如何有实力震退全力出手的他,此人似乎不简单…
血腥男子的眼中有了忌惮,但忌惮过后,却是近乎疯狂的快意。
不简单,更好!如此之人的血,才更有资格拿来证明他的存在!真是极好的猎物!师父果然没有骗他!
“你这外修,杀戮亦重,会在乎两条凡夫俗子的姓名吗,别开玩笑了!你应该和我一样,只追求极致的杀戮吧,我们是一类人,所以你必须死!夺陵第二轮,杀某人等你一战,届时可别让我失望!”
对于宁凡的话语,血腥男子只给出不意为然的回答,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血光消失于原地。
竟仿佛可稍稍无视大卑族禁空之力,使用一些遁术一般!有些门道…
离去的一刻,更是有了一道耳语般的传音,嘲讽般出现在宁凡耳边。
宁凡目光陡然一冷,却继而微微闭上了眼,心中有些堵,有些烦闷,更有一种无可宣泄、说不出的怒。
诚如那血腥男子所言,他宁凡宁大魔头,也是从尸山血海走出的人,岂会如此重视其他人性命。
他确实不重视那楼老三的性命,只是对于李鹰的自爆而亡,有了愤怒。
从前,他只是听说外修在大卑处境艰难,但因为他本身实力超群,又加之有诸多际遇,使得他极少因为外修身份,在大卑族有过不公待遇。
少有的一次,也是夺陵第一轮的那一次,却也凭借自身手段化解,而并未有任何损失…
可那李鹰便没有他的幸运,唯一对于大卑人的反抗,只有自爆而亡…
“他奶奶的,外修怎么了,外修就可以随便被人当狗一样折辱吗!这大卑人不就是天生带药魂而生吗,凭什么高人一等,凭什么把我们外修当狗一样杀害…马蛋,我不能忍!修真路上堂堂正正厮杀倒也罢了,竟然如此辱人,真是可恨!”
乌老八大声咆哮,咆哮完,却忽然声音低了下去。
“都怪那人偷袭我,以这血绳捆我,否则我定然来得及救人的!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鬼绳子,竟越挣越紧!那袭击我的人,似乎还不是万古仙尊,竟有如此本领…”
乌老八的身上,竟不知何时捆了一根血绳,一圈圈将他捆成了粽子,好不容易才从中挣脱。
也是那血腥青年的手段!
“此人是叫李鹰么,他是因我而死。”宁凡沉默少许,开口道。
乌老八顿时一头雾水,“主子何故如此,这李鹰的死虽说可惜,但也算修真界的常事了,小八发泄两声,替此人叫叫冤,也足够全这一份陌路偶遇之情了,主子没必要将此人之死揽在身上。”
宁凡却摇头,“不,此人之所以死,实际是有人安排的,这是一个下马威,若我所料不错,是刚刚那人,想以这一幕,给我一个警告!告诉我,外修就是外修,在他眼里,只是猪狗一般的存在,杀之,轻而易举!”
宁凡不信此事是巧合,否则那血腥男子怎会如此巧合的出现在此地,对他指名道姓?
那临去前耳语一般的传音,毫无疑问,是挑衅!
“我师楼陀让我在夺陵第二轮取你性命,你,死定了!”
呵,那血腥青年,是楼陀大帝的门徒吗!想在夺陵第二轮取他性命吧,那便放马过来吧!
嗤!
随着宁凡袖袍一挥,一道紫黑色的灵光,忽然从宁凡袖中飞出,化作一个灵轮,朝那外修大汉自爆之地一吸。
而后,宁凡收回了灵轮。
“这是…古妖灵轮!主子做了什么!”如此近距离接触古妖灵轮,以乌老八的阅历,都有些好奇的。
“没做什么,走吧。”
宁凡自然懒得跟乌老八解释,他以灵轮收敛了那个李鹰的魂。
仙死如念散,本该必死,但扶离灵轮,却有着给那些死而不屈的修士收敛魂魄的奇效。
而若有朝一日,宁凡修为足够,则甚至可以凭借扶离灵轮,令那些死而不屈之人重入轮回、化身扶离的。
多兰是在奴隶市场的一个老宅落脚,老宅挂的匾额,写着‘四十七牢’四个大字。
老宅之中,有一些戴着手镣、脚镣的人伺候,当宁凡与乌老八来到时,立刻便有两个娇滴滴的婢女,拖着叮叮当当的脚镣,迎了出来。
“阁下就是救了圣女的外修强者吗!请受小女子一拜!”
二女竟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梨花带雨,长跪不起。
宁凡微微一怔,点点头,拂袖生风,扶起了二女。
心道多兰对于他二人的关系,给这些人的解释,是恩人关系么…也难怪,主奴关系是不能说的。
这两名带着镣铐的女子,似乎血脉气息之中,与多兰有几分渊源。
莫非就是楚烈一脉的门徒么?且多半还是那种有少许亲缘关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