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群体神的【第二容器】
人们喝完杯中的烈酒之后,或是面目平静、或是眉头紧皱、或是嘴角上扬露出莫名的微笑。
唯有坏日——他在仰头喝完那酒壶中仅剩的一口酒液后,便将陶制的酒壶随手丢开。
酒壶撞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既然老师你都这么说了,想必你也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坏日深深呼了口气。
他话音刚落,没有等鞘做任何回应、便伸手一把抓住了翠雀面前的餐刀。
握住那银质餐刀后,坏日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将它放下……
可对他来说,“放下”也同样意味着“杀人”。
刀刃自然落下之时,鞘面前的空间便如被击碎的镜面般骤然开裂。
鞘像是未卜先知一般,身体向后倾倒、同时腰间利刃刹那间出鞘!
他保持着向后跌倒的姿势水平滑行,腰间黑色的羽翼骤然弹开,全身上下卷起黑色的旋风——而那平平无奇的刀刃,却竟是挡住了坏日那能够切裂空间的斩击!
坏日手中的刀刃骤然发蓝、发亮。
湛蓝色的光辉从他那餐刀中迸发出来,接近半米长的光刃从餐刀中喷涌而出。
而鞘手中的刀刃,也覆上了一层黑色的旋风——在那漆黑旋风的遮蔽之下,一抹深到近乎变成黑色的墨绿色光辉同样覆盖了刀刃,让那平平无奇的铁剑仿佛变成了碧玉打造的刀刃。
坏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光剑。
他手中的那光刃明明已经切入了餐桌与餐盘,却宛如幻影一般没有造成任何破坏。
鞘则是非常熟练的抬剑在面前与身边格挡、手中的剑刃舞成了一道旋风。在他身前与四周,虚空中近乎同时迸发出八道火光。明明坏日只是挥出了一剑,可虚空中却同时对鞘攻击了八次。
而鞘如同机器一般,作出了完美无瑕的对策、将所有的攻击以最小的代价与动作抹消。
随着那些湛蓝色的光辉逸散,那些迸出的幽蓝色火花宛如凋谢的花瓣。
在罗素的红移提升到这种等级后,他这次在如此之近距离下,终于看懂了这一击。
很久以前,坏日在自己面前用过的“剑术”;在鞘从幸福岛归来时,在街头杀人时使用的“剑术”……为何同样作为鞘的学生,坏日拥有这种剑术,但爱丽丝却没有学到?
并非是鞘的偏心,而是因为这种一脉相传的那种所谓“剑术”本质,正是一种能够将灵能“锋锐化”、化为实体的力量。
通过强大的意志约束红移,将手中所握的凡铁、乃至于能够将自己的手指都化为临时的灵能武装,将灵能以一种无坚不摧的姿态释放出来——
——是的。
这是,属于“圣人斩首”的力量。
以灵能为燃料、以血为钥匙,能够根据“决心”来增长韧性、长度与锋利程度的灵能武装。正是爱丽丝从阿米鲁斯手中获得的初版灵能武装。
而后来,罗素也从阿米鲁斯口中得知……灵能武装是用活着的灵能者制成的永久武器、它的本质是“以装备形态存活的灵能者”;而灵能芯片则是通过同步灵能者的记忆与情感,来获得的一次性灵能……
它之所以是“一次性”的,仅仅只是因为公司不希望使用者的精神错乱。若是完全导入某个瞬间的全部记忆与情感,那么人格就将被其污染、原本能够使用的灵能也会因此而无法使用。
可若是说……假如有人能够从灵能武装中同步到“灵能武装”原本持有者的一部分记忆与情感,并且在不需要的时候将其忘却……是否就能永久获得一定强度的“第二灵能”了呢?
——正如罗素所拥有的,能够复制他人灵能的灵能一样。
怪不得,圣人斩首会一直留在坏日手中……直到他彻底掌握这项能力,才将它交给了罗素。
因为这绝非是某种“技艺”。
而是依赖于“圣人斩首”才能掌握的“技术”。
在出了一剑之后,坏日倒是慢慢将刀刃放下。
仿佛在他的攻击被鞘完美无暇的挡下之后,就突然失去了杀死他的欲望一般。
坏日讽刺道:“二十多年没见了,老师。我还以为您的剑术会退步呢。”
“是啊,的确已经退步了……”
鞘的双眼仍旧蒙着黑布,因此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不然,你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很难的啦。”
坏日嗤笑道。
下一刻,他骤然抬手。
随着一道湛蓝色的光华绽放于空中,一道凭空出现的、迟来的漆黑剑气便被他切碎。
“——因为只要我不想,它就永远也碰不到我。”
“就如同伱的过去一样?”
鞘不冷不淡的应道。
他话音落下,坏日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这都要拜您所赐,老师。”
“你的灵能可不是这么说的。”
身后有着黑色羽翼,有着凌乱而干枯的黑色长发的男人,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你如果真的憎恨我的话……又为何非要进屋来?”
罗素记得,坏日所持有的灵能,名为“朽日”。
越是让坏日感到陌生、疏远的存在,就能在越远的距离接触到。那是以心灵的距离,重新界定物理距离的强大灵能。
和罗素那种花里胡哨的灵能不同……坏日所掌握的灵能简单而强大。
能够在很远的地方攻击敌人……而在跨越利维坦之墙后,显然“朽日”也发生了质变。不仅仅只是将拥有心灵的“人类”进行锁定,而是连同那些攻击他的力量、也开始一并被他的灵能所影响。只要他不想接受、不愿承认,来自他人的攻击就永远也无法接触到他。
无法“抵达”目标的攻击,就算威力再强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罗素知道,鞘的话是完全正确的。
坏日所掌握的超远距离杀人的能力,在过去已经帮到了罗素许多次。无论是卡玛尔瑟亦或是赛纶、以及天送,他都有插手其中。如果坏日想的话,现在的他完全可以在很远的地方攻击鞘。
假如看都看不见的话,就算是鞘也不可能一直挡住坏日的攻击。
可是坏日却一直接近到了离鞘仅有一桌之隔的距离,才对鞘发起攻击。在这个距离之下,鞘能够准确判断坏日的攻击时机、并凭借反应与经验作出应对。以他那从容不迫的反应来看,这个距离之下坏日显然是伤不到鞘的。
那么,坏日为什么不在更远的距离发动攻击呢?
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他做不到。
“事实就是……你仍旧敬爱着我,南流景。我们的敌人是猴面鹰,你想必也知道这一点。可你仍旧对我发起了攻击……你在试图用这种激进的方式,来与我进行切割。你试图告知自己,你仍旧憎恨着我。”
鞘淡淡的说道:“但你能够欺骗自己,却无法欺骗朽日。你与我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桌之隔’。
“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为什么不多不少、恰好是‘一桌’?这个距离……
“哦,我懂了。是因为我在南家的餐桌上时,与你相隔着的正是这个距离吧。”
男人没有发起攻击,也没有离席、甚至没有看向坏日。他的左手还握着酒杯,低头时不知道是在注视着手中发光的剑刃、亦或是那不剩一滴酒的酒杯。
鞘自顾自的说着,絮絮叨叨宛如老人:“你今年应该是三十八岁吧……哦不对,应该是三十九岁。我记得你是三月一号的生日,现在生日应该已经过了。快三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昔日那个十几岁的孩子……”
“——老师。”
坏日打断了鞘的话。
他也同样没有看向鞘。他低头望着的是桌上还没吃完一半的丰盛饭菜,它们在激烈的战斗中却是完好无损。因为两人之间,无论是攻击亦或是防御,都没有将力量逸散到周围。
“‘我之生死无关紧要,我之留存无人关心。我是如此渺小,至死也不过只是时代中的一粒沙……’
“‘——也因此,若是以我之力,能在这个时代掀起小小的浪潮、在历史上刻下我的名字。那将是我的荣幸。’”
坏日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师,这是你说过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