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梅也不在,是她姐接走的,王亚娟下班晚了,来的也晚。
大嫂身边坐着的是麦庆兰,不知道是有人留了她,还是她自己留在这边的。
大嫂在这边很正常,回收站的账她也帮着整理了,不过没有负责具体的,记账和业务还是这边自己负责。
麦庆兰一直在这边帮工了,也没人说她应该做什么,至少小燕儿没指使她什么。
一切都得等李学武回来定,回收站不比外面的产业,添人进口可以自己说了算,家里人和回收站这边没李学武的点头,谁也不敢安排人事问题的。
最后一次犯这个错误的是老彪子,做主安排收的人就是十三太保,直到现在他还给这些小子们当“老大”呢。
小子们的事情都交给他,大大小小的都由着他来管。
出了事当然也是他的事。
至于添人进口的,这个没有定数和规矩,闻三儿结婚李学武也没说请三舅妈来回收站帮工,毕竟孩子小。
西琳和迪丽雅她们又是一个情况,没办法像迪丽雅一样“落户”的,他也不敢留。
所以西琳和葛林去了吉城,帕孜勒去了治安大队,也就是现在的卫三团。
若是老彪子找了个小燕儿这样的街坊姑娘,他也就不在意这个了。
可奇葩就在于他竟然真把吹的牛皮实现了,一个大学生,怎么安排?
李学武没先说她的事,搁置一周了,不差这一会儿。
由着二爷和小燕儿简单汇报了店里的情况,姥爷和沈国栋则是说了玻璃茶几和家具的情况。
沈国栋又单独说了一监所那边的商品出货情况,重点在于俱乐部、原治安大队那个特许商店、这边的门市部,以及跟供销社和其他几个单位。
受现在的局势影响,还就属一监所生产的产品受欢迎,以前积压的库存正在快速的消耗变现,华清保护性质搬迁过去的印刷机器倒是卖力的开动了起来。
红皮书成了主打商品,因为纸张优良,印刷精美,竟有人说这些都是历史糟粕重新回炉炼就的,更有代表意义。
所以挂着一监所出版名称的红皮书很受年轻人追捧,能买到的商店就这么几处,倒是把回收站的古董回收带火了一把。
二爷说了,现在也有人在按斤收古董了,打的也是这个名号,提供的竟也是一监所印刷的红皮书。
老彪子猜测可能是有人为了掏噔古董故意买了这些书来当幌子的。
他正在调查,看到底是谁在窃取回收站的胜利果实,准备举报一波,让那些孙子倾家荡产。
李学武摆了摆手,制止了老彪子的愤怒。
“这东西咱们哪里收的完,你且等等再去查,一把捞个大的”
众人:“…”
“还是武哥高啊!”
老彪子拍着马屁道:“杀鸡才能儆猴,杀蚂蚁就没意思了”。
麦庆兰也是有些错愕地看着李学武,她心中对李学武的印象正在不断的刷新,现在的腹黑更让摸不清这位武哥的底线了。
李学武示意老彪子道:“你的工作重点还应该是以整合现有的资源为主,把所有工作进度追上来交给国栋”。
“尤其是中医院那边”
今天有麦庆兰在,大家说的都很含糊,还是以“点到为止”,李学武交代工作的时候也是捡着方便的说。
就算是她察觉出不对了,也不知道具体说的啥。
因为有大嫂在,李学武并没有过问账目问题,只聊业务也没用多长时间。
小燕和国栋还得回家,明天都还得忙,会议散的很早。
先是送走了国栋两人,于丽陪着大嫂出了门,老彪子和麦庆兰也要起身,却见李学武摆了摆手,道:“我送你们”。
时间差不多快十点了,也没往后院去,就送了两人到大门口。
门头灯很亮,把四合院正门口照的很清晰。
麦庆兰侧对着灯光背向着院墙站了,老彪子则是沉默着点了烟。
李学武没要他的烟,而是看了看低着头的麦庆兰,以及没了话音的老彪子。
“你父母怎么样?”
“我…”
麦庆兰倏地抬起头,看了李学武一眼,张了张嘴,这才说道:“挺好的”。
“嗯”
李学武点点头,道:“上个月封闭学习,没来得及处理二老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没…没有”
麦庆兰抿了抿嘴,看了李文彪一眼,对着李学武说道:“我爸妈挺好的,很感谢您…”
她是想说感谢的话,却被李学武摆摆手制止了。
“一家人,不说这个字”
李学武的声音很和煦,却又不容人拒绝,是那种发号施令习惯了的气度。
“我跟彪子是发小盟兄弟,你是他爱人,这是家里事,咱们怎么都能解决”。
说着话拍了拍背对着灯光站了的老彪子,道:“他是个粗人,也是个浑人,我不知道他跟你处对象,他说了我也没信”。
“如果早见着你,或者早信了他的话,我是不会让他跟你结婚的”
李学武的话让麦庆兰很意外,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李文彪跟她相比,好像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吧。
就依着她的条件…是,现在不比以前了,可自己怎么说都配得上李文彪吧。
合着按面前这位的意思,自己还是高攀了?
李学武就是这个意思,在老彪子也是错愕的目光中对着麦庆兰说道:“你不太适合他”。
“为什么?”
麦庆兰看着李学武,顶着他的气场和压力开口问道:“是我的出身不合格,还是家庭成分影响了他,那为啥当初你还要帮我?”
“不不不”
李学武松开了按在老彪子肩膀上的手,对着麦庆兰摇了摇,说道:“我们这儿不讲出身和成分”。
说着话示意了西院方向道:“这处回收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并不在乎你所谓的戏子身份”。
直接点明了麦庆兰内心深处的自卑痛点,直白地说道:“我们这儿什么样的人都有,可就是没有大学生,没有文化人,理解不了你的高傲和文艺,这是客观事实”。
“选择帮你是因为彪子开了口,他还从来没跟我求过什么,我也没说帮了你,你就得嫁给他”
李学武示意了老彪子道:“如果由着我,他应该找一个胡同里的姑娘,不用有很高的文化,勤劳朴实就好”。
“所以,还是我的条件不符合您的心意了?”
麦庆兰不争气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心里好委屈啊。
李学武点点头,道:“还是那句话,你是他爱人,是他选择了你,我就得尊重他的选择,也得尊重你”。
说着话又示意了倒座房说道:“所以你能坐在屋里听我们开会,能来这里上班,能照顾你的父母,享受彪子给你的一切和他们的包容”。
麦庆兰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李学武,等着他的下文。
李学武看着她倔强的目光顿了顿,说道:“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门第有高低,感情没有,但得选择合适的人”。
“他选择了你,说明他觉得自己合适你,你选择了他,说明你也愿意适合他”
“那么”
李学武认真地说道:“无论你选择怎么样的生活,先判断一下他的情况,看看自己能不能接受他的缺点和问题”。
“我知道这样说对于你来讲是不公平的”
李学武拍了拍老彪子的肩膀对着麦庆兰说道:“但我得跟你明了说,他不可能迁就你的生活,他在我们的事业版图里,要承担更多人的生活责任”。
“更直白点说,他的人生和未来比你想象的要更辉煌和光彩,他永远都不会缺女人”
说完这句话李学武摊了摊右手道:“我说的不仅仅是金钱和地位,但请你理解我们的庸俗”。
麦庆兰委屈的眼泪止不住,不去看李文彪,只看着李学武,她现在好无助啊。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他的事跟我说过,我现在也才敢当真的听,我的身份你应该也知道,所以他的主我能做”。
“你可以选择分手”
在麦庆兰惊讶、老彪子沉默的状态下,李学武认真地说道:“不用因为父母等各种借口迁就他,互相不耽误才是最好的感恩”。
说完又顿了顿,给了她思考的时间,又说道:“如果觉得还能相处下去,愿意去了解对方,去包容和尊重对方”。
“能放下心里的包袱和成见,能放下身份和学识的偏见,互相学习和帮助对方学习,那我衷心且诚恳地欢迎你加入到我们的大家庭”。
李学武说完麦庆兰,由着她哭着,转头看向老彪子。
这会儿老彪子也知道武哥生气了,手里的烟头早就扔了,也早没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
“你跟我说过家庭给你带来的苦,说自己是个苦命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她现在也很苦?”
李学武微眯着左眼,右眼却是吊着,看着老彪子语气严肃地说道:“你要把家庭给你的苦也送给你千辛万苦追求到的人?”
“那你找我救她又有何意义,把一个人从一个苦难带到另一个苦难,这是你跟她结婚的初衷嘛?”
老彪子低着头不敢回答,眼神看向蹲下身子抱着胳膊哭泣的麦庆兰,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你有几个女人是你自己的事,凭本事找十个八个的我都不管你,但你得对得起跟你的每一个女人”
李学武吊着眼睛伸手拍了拍老彪子的大脸,虽然没用力,但老彪子依然觉得火辣辣的。
“你是不是觉得咱们现在生活好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就可以不用珍惜以往你所仰望的东西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李学武放下手,打量着老彪子说道:“就你这样的还想着去东北给我镇守一方呢?家里的事都摆不平呢,还要去摆平东北?”
“武哥…”
老彪子知道自己得说话,看了看地上蹲着的麦庆兰,抬起头看了李学武一眼,道:“我真没想过能…能追上她…她们,我就是…现在…”
“一个都搞不定,还学人家挂两个”
李学武耷拉着眼皮,瞅着大胸弟真是不知道该咋说他好了。
“现在怎么着?你想离婚啊?”
“不是,没有…”
老彪子看了麦庆兰一眼,要不是真心喜欢,他也不可能搬去那处院子蹲了麦庆兰四个月。
说是不想结婚,可领了证的那一刻还是想着带回家去显摆显摆的。
李学武瞅了瞅他的死德行,示意了地上蹲着已经没了哭声的麦庆兰,严厉地说道:“先把你的经理停了,别上班来了,我这不养混蛋”。
“把家里事儿处理清楚了再说,要么拿离婚证来,要么带着她来上班”。
“但得有一样给你说清楚了”
李学武吊着眼睛点了点老彪子,以及蹲在地上埋着头掉眼泪的麦庆兰说道:“选择来上班得有个规矩,不能说不来就不来了,说跟谁处不好就不搭理人,这里没有给大学生的岗,只有给家属的岗”。
说完瞪了老彪子一眼,对着麦庆兰摆了一下头,提醒老彪子去哄人,自己则是进了大门。
于丽这会听着动静呢,从东院出来,看了大门口一眼,跟李学武轻声问道:“劝好了?”
“不知道,我哪里会劝人的”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口,对着于丽说道:“累了一天了,早点歇着吧,我自己忙活就行”。
“还是帮你吧,不然都不知道要忙啥时候了”
于丽再瞅了门口一眼,推了李学武一把,道:“让你去劝合的,你可倒好,老是提离婚”。
“他?”
李学武故意提了声调道:“他都不应该有媳妇儿,狂的没人样儿了,永远长不大”。
“拉倒吧,快别说了”
于丽使劲推了推李学武,知道这是给两人讲和呢,但院里人听见也不好。
等到了西院,于丽开了库房的灯,看向李学武问道:“你是想留她在这边工作?”
“不留还得咋地,彪子喜欢的”
李学武无奈地说道:“两头压着呗,能过就过,他们家还没有个文化人呢,算是改良基因了”。
于丽好笑地说道:“让你说的没谱了”。
“不过瞅着麦庆兰是瞧不上彪子的,怕不是因为她爹妈,所以才迁就着呢”。
“我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李学武照例先收拾字画,一边打着包,一边说道:“这得迁就个什么时候是头儿啊,等她爹妈入土为安,两人一拍两散?”
“又不是深仇大恨,何必为难彼此呢”。
“说的轻巧”
于丽帮李学武收拾着字画和书本类的文卷,嘴里问道:“如果他们离婚了,你还能照顾她爹妈?”
“这还是我说的”
李学武看向于丽,道:“既然没的选,那就放下所谓的高傲和一文不值的偏见,别老把戏子身份梗在那里让别人不舒服,也让自己作那无病呻吟态度”。
“说的有点过了”
于丽搬了一摞古书过来,说道:“毕竟是曲艺世家,又是大学生的身份,总会有个适应的过程”。
“跟我们还不同,她早先想着的都是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哪里会想到跟彪子在一起啊”。
“所以啊,还是我说的嘛”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道:“她觉得委屈了,我还觉得不合适呢,彪子不缺钱不缺势的,啥样的找不着,何必找个怨种呢”。
“要我说啊”
李学武点了点于丽,道:“女人要么傻一点,要么聪明一点,都活的开心”。
“除非有自立能力”
拦在于丽开口前,李学武补充道:“敢说这辈子都不求男人养的那种”。
“怯”
于丽撅了撅嘴,道:“谬论,你这不是封建思想嘛,我们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越是强调的,越是需要的”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道:“别傻了,这不是性别决定的社会地位,而是对社会生产资料占有和分配权利决定的不平衡”。
“我不反对妇女独立,更不反对妇女当家做主,参与社会活动,这是进步的体现”
李学武点了点于丽,笑着说道:“我只是跟你讲事实,什么时候社会不强调男女平等了,才是真的平等了”。
“还有!”
李学武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这句话男同志说还行,是代表社会生产力和分配权利在向女同志妥协”。
“妇女们说怎么了?”
于丽看着李学武,说道:“我们不是更应该强调这一观点嘛?”
“如果是你们强调的”
李学武认真地说道:“且强调的越极端,那真就越代表社会不想给你们任何资源和分配权了”。
于丽不太懂,但还是抿着嘴说道:“你总有说的,你是男人,当然向着男人说话了”。
“你又糊涂了”
李学武笑着说道:“我要是向着男同胞说话,就真的会大说特说男女平等了”。
“说男女平等,只有社会生产劳动力不足,需要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走进工厂像男人一样劳动的时候,才会这么提议”。
“你说,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好,还是去工厂像男人一样劳动的好?”
“我…”
于丽有些懵,她好像被李学武绕进去了,拿着手里的长卷画轴指了指李学武问道:“那依着你的意思,我们就不能参加正治和其他社会活动了?”
“所以啊!”
李学武笑着接过画轴,开口道:“现在不就有了男女平等的口号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