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捎封家书回去吧。”
柳白双手递过,这也算是出门以来,自己头一次给娘写的信了,所以他很是正式。
朱颜也是连忙双手接过,又装入了须弥里边。
“必定带到!”朱颜极为豪迈的抱了抱拳。
柳白只好回了一礼,“有劳了。”
朱颜又转头朝无笑还有芝麻他们几个示意了一番,“告辞,诸位保重。”
他们这几个老东西自然也是回礼。
只是临走之前,朱颜还跟无笑多说了句,“希望下次再见时,道长不再是那纸糊的神龛了。”
“你!”
无笑道长吹胡子瞪眼,最后也只得目送着朱颜离去。
待其走后,芝麻才有意无意的问了句,“这女鬼是柳公子同乡?”
“正是。”
说起这柳白才想到什么,一拍额头,“忘了找她要钱了,该死!”
只是再一回头,却是早已不见这朱颜的踪迹,柳白也只得将这事记下,只等回到黄粱镇的时候,再找她要了。
嗯…正好提防着一手,到时她要在柳娘子面前胡说冤枉自己,还能将这六百枚血珠子的事抖出来。
“要追吗,公子!”
无笑道长跃跃欲试。
“算了。”
柳白摇头看向北方,琉州城在北方,这水君的神庙也在北方…他朝薛词问道:
“这水君庙离楚河远吗?”
薛词稍一回想便说道:“不远了,水君庙在琉州城外,琉州城再往北要不了多久,就是楚河了。”
柳白又是取出堪舆图看了眼,发现这琉州城本就是在这楚河冲出的平原上边了。
既然如此…柳白看了眼无笑跟芝麻。
芝麻先前是有机会斩杀这水君的,但是他担心沾染太多的因果。
无笑道长则是连忙说道:“贫道可以开坛设法!”
“到时候看吧。”
嘴上虽是如此说着,但是柳白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了,无笑开坛设法虽然能行,但也太过麻烦了。
最快最有用的法子,是等着到了那水君庙前,喊上一句“岁至何在?!”
柳白也不担心岁至不来,这楚河水系,水神水君,不管是百姓供奉所在,又或是楚国曾经册封。
他们唯一的上司,都是岁至。
但凡只要在这楚河水系当中,都得听从岁至这个楚河河神调遣。
所以这醉花江水君作为岁至的手下,要对自己动手,那岂不是就是跟岁至要对自己动手是一个意思?
你岁至都要杀我柳白了,你还不来,莫非你是真想杀?
“走吧,北上,伐水君!”
柳白大手一挥,只是才升至半空,他就又让无笑道长停下了。
身后阴阳鱼浮现,不过半晌,阴神阳神走入,最后再度化作元神从中走出,回了他体内。
有了先前的遭遇,此番再度行这阴阳合一的事,也就没什么难度了。
对于自家公子的逆天之举,无笑道长早习以为常。
芝麻多看了柳白几眼也就作罢。
唯有薛词,还是头一次见着这场景,忍不住连着喊了好几声“娘嘞”!
而自从离了这醉花江,几人也就没再多做停留了。
尤其是薛词,虽是一路也遇见了不少好玩的地儿,他也开口介绍了好些,可都没再提要前往的事情。
有了先前在醉花江的事情,着实是让他怕了。
甚至觉得自己这足以横行一州之地的神龛,也都不过如此,死伤起来,也就那么刹那功夫。
柳白则是不想在横生事端,生怕影响自己前往朝州的步伐。
所以哪怕是有些地方想去,可也没再去了。
如此接连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走走停停,基本上全程都在赶路,也就终于从这醉花江,到了琉州北部。
看到了那矗立在空旷平原上的巨城。
柳白也不担心这水君跑掉,就像无笑道长路上说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就算这水君真的愿意舍弃这神庙不了,剥离了自己的神位。
那到时候成了无依无靠的夜游神,更是可以随意打杀了。
“那就是这醉花江水君的神庙了。”
众人脚下就是宽阔无比的醉花江,薛词顺着水流的方向朝前指去。
几人到这的时候还是清晨,天高雾缭,柳白眯眼看去,都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那江岸有一黑点。
“看来这水君大人没走啊。”
无笑道长铸就了神龛,目之所及自是极远,因而也就能看到许多柳白看不到的事情。
芝麻紧跟着说道:“不仅没走,这一路以来怕都没少盯着我们,准备的都如此充分。”
“清气香火如此之高,最近怕是没少在这琉州城内显圣啊。”
薛词说着又看向无笑,“道长的坛,怕是得起的很高了。”
芝麻则是摸着长剑剑柄,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这琉州州牧会不会出手,或是有没有从余阳城内请来神座。”
“你们搁这说说说,我和公子看不清啊!”
小草眯眼看了好久,结果什么都没瞧见,终于是忍不住了,起身哇哇大叫。
“离得近了,怕就得直接动手了。”
“也罢,过去便是,这水君大人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们岂能不接?”
芝麻说着一马当先,身化长虹远去。
无笑道长带着柳白紧随其后。
不过半晌,几人身形便是来到了这水君庙上空,往下不过数百米,便是那清气缭绕的水君庙了。
到了这,柳白也是能看的清清楚楚了。
醉花江江面风平浪静,但是却飘着许多小舟篷船,上边皆是站满了人。
不仅是这江面,连带着这大江两岸也是如此。
都聚集着许多百姓。
他们或多或少手上都拿着些东西,或是耕田用的钉耙锄头,又或是家中用的扫帚棍棒。
围聚在这醉花江两岸以及神庙门前的他们,一个个仰着头,怒目而视。
先前芝麻过来时候的动静太大,早已被他们察觉。
“这是要裹万民之势来和我们对冲?”芝麻眼神嗤笑,但又带着一丝慎重。
“看来这水君背后的确是有高人啊。”
裹挟如此多的百姓在这,都不用猜了,这水君庙内必定还有着那种大善人在里边。
水君只要藏身其中不出,连芝麻都不敢出剑。
一旦死伤这么多的百姓,芝麻这走阴人都得遭灾。
而这也不是什么阴谋手段,就是实打实的阳谋。
光明正大的将手段摆在这,有本事…那就破!
“怕是不仅如此,连这水君庙外边的法阵,都是布下的香火法阵。”
无笑道长多看了几眼,发觉的还更多。
这正神香火跟功德也都差不多了,若是被人打散,结果同样得是罪孽缠身。
薛词则是不太懂这些,因而只是跟这无笑道长问道:“那道长还能开坛设法吗?”
“难了。”芝麻摇着头回话道:“这水君携万民之势在这,秃头道长要敢开坛,他们就敢砸,偏偏我们还不能大规模报复。”
对于他们口中的这些因果罪孽,柳白也是知道一些。
因果罪孽缠身,对神龛以前影响不大,但是对于神龛之后,尤其是要神座了。
那么这些过往犯下的因,就要结果了。
元神高坐之时,这些罪孽因果都会结成心魔,秽乱神龛。
因果罪孽越多,心魔越强,元神想要安坐就越难。
更别提元神高坐之后,本尊还要高坐了。
所以这醉花江水君闹出的这些事,真真是极为恶心人。
“无妨,先下去看看,若是实在不行,我芝麻拼着这罪孽缠身,也得将这恶心人的水君一剑杀了。”
芝麻轻抚着身后铁剑的剑柄。
“不必,我还有后手,能无伤杀死他!”
柳白制止了芝麻的打算,他准备请岁至,自不用芝麻做这损耗自身的事情。
“我辈剑客只求念头通达,念头若是不通达了,可比这罪孽缠身更为难缠。”
芝麻笑着收起了御空而行的能力,身形笔直坠落。
江岸一声巨响,他踩落之地,震出一道道宽大如同蛛网般的裂痕。
柳白三人紧随其后落在他身周。
动静来的太大,却是逼着这附近的百姓都后退了好几步,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直到过了好一会,才有个胆大不畏死的,上前一步大声斥骂道:“就是你们这些天上的走阴人,将我们水君打成如此模样,现如今还想来赶尽杀绝不成!”
“就是就是。”
有人起了头,附近的百姓挥舞着手中的棍棒钉耙,大声叫喊道。
“你们这些走阴人,山精不打,邪祟不杀,专门来找我们水君这样山水正神的麻烦,我看你们才是邪祟!”
更为激进的百姓已是想着动手了。
柳白身处几人护着的中间,朝那水君庙说道:“现在出来,说不定还有回旋的机会,不然等着我们动手了,你可就叫天天不应了。”
芝麻听到这话,没来由的心中一动,又低头看了眼柳白。
他倒是有些好奇柳白准备动用什么手段了,测算占卜一二…他是不敢的。
那等于是把头送上门去给别人砍。
难不成…是要喊娘了?
真要这样,那自己现在就得跑了啊!
“尔等欺我至此,真当我这醉花江水君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不成!”
神庙之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今日本水君就在这神庙当中候着,尔等要杀便杀,我绝无二话!”
“好好好。”
柳白大笑着身形从无笑三人中间飞起。
神庙附近的百姓见状,有些都是已经捡起地上的石头开始砸了,有些还在好言劝说。
可这…有区别吗?
被遮盖住了双眼的人,是不愿意睁眼看这真实的世界的。
就算是柳白将这水君在画廊船上的所作所为道出,甚至是摆出证据在此,他们同样不愿意相信。
所以,多说无益。
所以,不要被旁人所左右。
柳白身上命火点起,撑开了一道护身光晕,将这些凡人的攻击尽皆格挡在外。
耳边尽是唾骂,脑海之中则是小草叫喊着的一个个“杀”字。
小草让柳白杀光这些愚昧之人。
小草说娘娘从不在意这些因果罪孽,娘娘曾说她就是这世人的罪孽。
柳白心中不由想到了什么,嘴上也终于是喊出了那道人名。
“岁至可在?!”
他大音煌煌,声音也在这神庙上空不断回荡。
地面,芝麻听到这称呼,双眼下意识一眯,心中如登大恐怖,他第一个想法是想着遁逃。
可转念一想,这时候真要逃了。
那可就黄泥巴掉裤裆了!
所以千万不能跑,还得表现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麻芝脑中念头闪过,虽是想明白了,可依旧很慌,这可真称得上是如履薄冰啊。
一不小心,恐怕真的得没了。
‘该死,这小家伙什么时候竟然跟岁至认识了。’
‘该死的岁至,天杀的丧葬庙!’
神庙之内,金身当中的水君听到这称谓,脑中霎时间就陷入了一片空白。
岁至…
这胡家什么时候跟岁至大人扯上关系了,不,别人喊他柳公子,可楚国也没什么柳姓大户啊。
水君惊觉过来之后,只得在心中祈祷,祈祷柳白是在打脸充胖子了。
神庙之上,柳白喊完这一句就闭嘴了。
岁至要是愿意来的话,这一声就够了。
他要不愿意来的话,自己喊再多他也会装听不见。
“看来…我与柳公子可是真有缘啊。”
耳边拂起微风,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人未至,声先到。
紧接着这醉花江的江面之上便是现出一道金光璀璨的人影,他赤足踏江水而来,直到近处。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岁至伸手在这江水中轻轻一提。
这醉花江水君便已跪在他面前。
颤颤巍巍。
与此同时,麻芝身边也是出现一道虚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问道:
“三掌教…可是来杀柳神子嗣的?”
(求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