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第一人称注意)
“死了?”
碎砖片瓦,满地狼藉,庞大的贤者缓缓前行着,金提起红袍,掠过一具又一具尸体。
他身边,一个嘴角抿着笑的女贤者踏着金属高跟,好奇地打量着战场。
最后的围剿已经结束,结局是碎骨者的军队被剿杀殆尽。
“死了。”
金平静地说,他的显示屏上映出正站在他们面前的亚瑞克,还有躺在地上的那具绿皮尸体。
老政委正站着,背影威风凛凛。
淌了一地的鲜血早干了。
“都死了。”
“你为什么要让他去?我们本来能直接杀了碎骨者。”
“亚瑞克太老了。”
金说,“剩余价值不大。”
贤者贝琳达抬眼又看了看面前的两具尸体,
“布兹会怪你的,”
她说,
“欧克塔琉斯星域的绿皮还没有除干净,军队需要了解绿皮的人才。”
“他不敢。”
金走上前,收拾战场,采集科研资料,收尸。
贝琳达也跟上去,帮助金尽快完成工作。
在场的两具尸体都是优先级d2,应当由贤者亲自处理。
“我知道,你就是又心软了。”
贝琳达笑嘻嘻地说,“延寿的办法多的是。”
“对逝者尊重些,小崽子。”
金伸出一支附肢,敲向贝琳达的脑袋,
金用附肢架起尸体,逝于与宿敌的决战,没有比这更洒脱的死亡了。
总比被时间追上强。
亚瑞克最终是跑赢了时间磨损,在坚定的自我中慷慨赴死。
金深知这是一种幸运。
活的越久,就会越会混乱,这也是为什么柯克兰会选择苦修,血肉苦修会减轻思维的向后展望,让感官专注于当下。
金倒是不能,也不愿那么做。
他有他自己的方法对抗时间磨损。
亚瑞克是幸运的,没有直面时间长河的磨损,荣耀地死在了战斗中;柯克兰是幸运的,他足够疯癫,躲过了岁月消磨;金306是幸运的,靠着更新、记忆覆盖,人格重置,他依旧还是金306。
但总有人没那么幸运。
我最终明白了何为无奈。
这是一种痛苦,远比顷刻的疯癫更为致命,也更难以令人忍受。
它侵蚀着我,每时每刻,如跗骨之蛆般啃食着我的血肉,我的心智,我的灵魂。
我早就没有血肉了。
我似乎明白了,为何当年的康拉德·科兹会大笑着出现在复仇之魂号上的一片狼藉之中,并慷慨选择赴死——他只是在逃避更加严峻的酷刑,干脆利索的疯癫远比延续千年的折磨更容易选择。
思绪及此,我有些后悔当年站在诸多“兄弟”面前,为赛维塔那帮人辩护的行为了。
至少那帮混蛋在跟审判厅合作,并被科拉克斯领导后,简直过上了梦幻般的幸福生活。
而我则继续前行。
有的时候,我意识到,我行走的原因仅仅是不愿意停下来,就像是我活着,因为我拒绝死亡——
我只是在两个都很糟糕的选项里,倚靠着惯性,选择了不太糟的那个。
但事实是,不论哪个,现实都很糟糕。
我正在死亡。
帝国正在死亡。
我曾冷眼看着以圣吉列斯、基利曼为首的那几名“兄弟”热衷地支撑起帝国——我最初并不想帮助他们,我那时有更要紧的目标去做。
何况我并不擅长政治。
我只擅长播种。
播种秧苗,播种死亡。
但后来,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局限,并重新试着帮助基利曼他们时,我自己却病了。
病的很严重,病入膏肓。
病因就是我自己。
我知道这一点,但出于某种原因,我之前一直忽视了它。
在那场大灾厄过去后,我曾只身前往黄金王座之下,拖着我破败的双翼,不断涌出雾气的皮肤,更加瘦削的身躯,
我睁着我已逐渐开始扭曲变形的双眼,望向王座上的存在,我名义上的父亲。
我究竟是何物?原体究竟是何物?
他并没有回答我。
于是,站在黄金王座下,我骂了他足足一個小时,骂他虚伪,骂他怯懦,骂他撒谎成性,骂他两面三刀。
我那时的记忆已经变得朦胧了起来,但我依稀记得我骂的很难听,我当时也很气愤,我确信我曾因为情绪激动而腾空过几次。
好吧…我那时不太能精准地控制我的双翅,
和我自己。
我边殴打上前阻挠我的禁军,边骂我生理上的父亲,最后禁军已经不再上前了,沙漏也留到尽头,我才离开了那里。
当天夜晚,在星炬的照耀下,我窥见了一丝真相。
那是人类之主对我的答复。
但我的心情并不好。
我恨我的父亲。
我恨一切自以为是,理所应当便将自己凌驾于他人之上,把他人的人生当做自己的消遣,亦或者是兑换利息的筹码。
我恨纳克雷,那个丑陋的异形擅自决定了我的命运,在我尚无法反抗的岁月里,把我塑造成它的镰刀。
我恨腐败天,我不过是混沌眼中的一枚精致棋子,就像是为祂刻意雕刻的那样。
但我最恨帝皇,
我恨人类之主。
他创造了我。
为了他的大远征。
就是这么简单。
但我却格外痛苦。
既然我的本质为亚空间之物,他又为何强制从混沌之海中夺取了我,再硬生生赐我骨、赐我肉,赐给我人类的双目,赐给我人类的双耳,让我看见、听见人间的惨案,让我痛恨亚空间,让我扭曲,让我——
痛恨我自己。
我是个亚空间灵能异形。
我开始喘不上气了。
我不是我,我是我,我是莫塔里安,我不是莫塔里安…我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