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髓果真是好东西!
墨画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从夏姐姐那里得到的信息可知,这魔宗十几个金丹魔修头目身上,大概率都藏有一具神骸。
神骸寄身,是邪神对金丹魔修的“赐福”。
同时也是在将这些金丹魔修,当做“傀儡”。
而对墨画而言,这些金丹魔修,同样是贮存着神髓的“储物袋”。
只要杀了这些金丹魔修,便有办法弄到神髓。
但是…
墨画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杀金丹魔修,赚神髓更容易…还是斩邪胎,炼神髓更简单?
无论杀金丹,还是斩邪胎,似乎都不是容易的事。
甚至相较而言,斩邪胎可能还更“务实”些——至少他现在已经切切实实,一步一步,走在了“斩邪胎”的路上。
而杀金丹魔修…不仅危险,变数还多。
金丹境的顾叔叔命都差点弄丢了,更别说自己一个小小筑基了。
三品州界,金丹之间的杀局,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想通过杀金丹,炼神髓,几乎是痴心妄想。
墨画皱了皱眉。
但这件事,又不好放着不管。
因为还有顾叔叔的原因在。
顾叔叔跟着自己“混”太久了,很多事,他都有插手,身上沾了太多因果,这才会被邪神的势力盯上,才会有金丹境的魔修,宁可自爆金丹,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虽说顾叔叔自己说过,他是道廷司典司,职责所在,缉拿邪魔修士,是他分内的事。
但真要说起来,这里面肯定也有自己的缘故。
若没有自己这个“惹祸精”,顾叔叔想来也不会在邪神的局里,牵扯得这么深。
之前在二品州界,缉拿二品巅峰的罪修还好。
现在他一个金丹初期的典司,要在三品州界,与十多个金丹魔修坐镇的嗜血魔宗,明争暗斗。
风里来血里去的,指不定哪天一个不注意,小命就没了。
墨画叹了口气。
顾叔叔虽然冷冰冰的,但却是个大好人,死了蛮可惜的。
“那有没有办法,能帮道廷司猎杀金丹魔修,保护顾叔叔安全,顺便还能赚点神髓呢?”
当然,神髓是在其次。
自己主要是担心顾叔叔的安危。
墨画点了点头,可思索了许久,还是一筹莫展。
修为是修士间铜墙铁壁般的“壁垒”。
很多事,修为不够,就是不行,怎么做都不行。
更别说,筑基中期和金丹相比,真的是差距太大了。
墨画摇了摇头。
这件事还是只能暂时搁置,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祝顾叔叔以后能逢凶化吉了…
他实在是爱莫能助。
之后墨画又修行了两日,便到了七日之期。
他又要去后山,找老祖学剑去了。
可这次,当墨画焚香沐浴,准备完毕,老老实实坐在弟子居里,等着老祖“开门”,把自己接过去的时候。
面前的虚空波澜不惊,久久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墨画有些错愕。
老祖莫非忘了时间了?
不可能啊…
“还是说,老祖他出了什么意外?”
墨画心情有些凝重。
他又等了一会,可面前还是毫无动静,就在墨画以为,今晚老祖不会再抓他过去学剑的时候。
虚空终于开始闪烁。
一道漆黑深奥的空间裂纹出现,一只枯瘦的大手伸出,薅住了墨画的衣领。
场景变换间,墨画又来到了剑冢。
墨画定睛一看,后山还是那个后山,剑冢还是那个剑冢。
剑冢中枯坐的独孤老祖,似乎也与往常一样,没什么异常。
“练剑吧。”
独孤老祖的声音,一如既往低沉而沙哑,苍然如黑夜的枯石。
墨画迟疑片刻,问道:“老祖,我练什么剑招呢?”
他现在,已经学到斩神剑了。
“从头开始,把我教你的,都重新练一遍。”
墨画愣了下,“重头练?”
独孤老祖颔首,“以阵代剑,另辟蹊径,这是好事。但剑道的基础,也不要忘了,一定程度上,神念化剑真诀,毕竟是个剑诀。多练练剑,总没有坏处。”
墨画觉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他这种“作弊”式的神念化剑,虽然十分契合自己要走的“道”,但原本的剑法之道,即便不精通,也要有所掌握。
世事洞明皆学问。
修道也是这样,阵法和剑法,都有深奥的门道。
最好能不辞辛苦,不怕琐碎,从基础开始,都多学一学。
只是,老祖的态度,总让墨画觉得有些违和。
似乎老祖…是在顾忌什么?
墨画不好追问,只能埋头继续练剑。
就这样,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仍旧脚踏实地,从剑招开始,一步步地开始练剑。
而且练的,还是体修类的剑法招式。
当然,他也就只能练练招式,威力不强,只当强身健体了。
练了一个多时辰,时间便到了,墨画要离开了。
独孤老祖沉默片刻,忽而以手点着额头,借了一缕剑意,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这个圈上,剑意深不可测,将墨画和他自己,都包裹在圈内。
独孤老祖这才开口问道:
“墨画…”
他顿了片刻,缓缓开口问道,声音发寒:“上次你过来,我都教了你什么?”
墨画一怔,而后瞳孔微缩,斟酌道:
“老祖,您教了我自斩命魂的法门,斩小我,悟本源,使剑道蜕变,得证大道。”
独孤老祖闻言,半晌沉默不语。
墨画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太上斩情”四个字,咽了下去,问道:
“老祖,有什么不对么?”
独孤老祖没有回答,而是神色肃然,甚至凝重得有点可怕,开口道:
“墨画,你要记住,从今以后,我教你的任何东西,你都不必尽信,凡事自己多思量,守住本心…”
墨画皱眉,“老祖…”
不待他问什么,独孤老祖脸上的凝重,瞬间消失,神情又变得淡然了起来,仿佛世间一切外物,都不萦系于怀。
无悲无喜,无执无念。
墨画默默止住了话语。
独孤老祖手指一划,将自己适才画下的“剑圈”破去,抬起漠然的眼眸看向墨画:
“我适才,都教了你什么?”
墨画沉默片刻,道:“老祖,您教了我自斩命魂的法门。”
独孤老祖点头,“很好,好好学。”
墨画不再说什么,恭敬地行了一礼:
“那老祖,我先告辞了。”
独孤老祖淡漠的目光,看了眼墨画,透露着一丝古怪的“欣赏”,而后破开虚空,将墨画送走了。
剑冢之中,仍旧留下了独孤老祖一人。
他的身影,越发寂寥,甚至显得有些佝偻。
凄冷的月光一照,更显凄凉。
而他的神色,也陷入了矛盾之中,一会阴冷,一会迷茫,一会眉头紧皱,一会又宛如白纸,一点情绪没有。
就在这些情绪交织之下,独孤老祖苦涩道:
“我不该教的…从一开始,就什么东西都不该教他…”
“师弟是对的,我…又做错了。”
“神念化剑,不能学…”
“那些东西,也一点不能沾,原本都封印得好好的,是我,替他们,开了门…”
“我替他们,找了一个好苗子…”
“若是不学,什么事都不会有,但一旦学了…剑越强,魔也越强,斩不尽的…”
“是我的错。”
“这门剑诀,的确应该被封禁,应该随我一起,埋在这剑冢里,化作枯骨,化为尘埃。”
“我…”
独孤老祖说到这里,猛烈地咳嗽起来,面容一阵扭曲,五官化作虚无,宛如一个无面之人。
可他的脸上,明明没有五官,只有人皮,却露出了分明的笑容:
“我教得很好!”
“种子已经埋下了…”
“他开始学了,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开始斩了…”
“斩吧,快点斩,将自我斩了,将人性斩了,将一切情缘,因果,全都斩了…”
“独孤老祖”低声笑了起来,声音诡异,雌雄莫辨,宛如九幽之下的鬼魔,在剑冢间回荡。
弟子居中。
墨画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独孤老祖他老人家,应该是真的出了点问题。
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也说不出。
他这个修为,跟金丹尚且隔着座大山,更别说羽化之上的洞虚了。
关键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贸然插手,很有可能画蛇添足,使情况变得更糟。
墨画沉思许久,还是觉得,目前只能静观其变。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