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通禅寺的玄境,名叫炼心殿。
和武当山上雷火炼殿有些相似,都是特殊地形、特殊建筑、机缘巧合下,形成一片奇妙区域。
一些先天凶煞之地,也是同样道理。
这炼心殿,共有五道关卡,应对五“障”,只要闯过一道关卡,便会得到机缘,进入一种悟道状态。
而李衍,已闯过四道关卡!
关卡是以幻境的形式,映照于神识之上,消耗颇大,以李衍的道行能支撑到现在,在几名老僧看来,堪称奇迹。
其中一位老僧,眉头微皱道:“此子乃习武之人,莫非是凭借意志透支神魂,如此一来,可就危险了。”
通玄沉思了一下,从旁边拎起根棍子。
这棍子乃天灵地宝锻造,通体晶莹,宛如琉璃,上面还刻着“德山棒”三个字,显然不是凡品。
通玄拎着棍子沉声道:“放心,此子气血依旧充盈,不像是透支神魂,若有需要,贫僧会提前将其叫醒。”
“眼下这习气障,能渡过者少之又少,若能勘破,对他来说也是机缘…”
大雄宝殿门口,李衍瞳孔扩散,汗水已打湿衣衫,两脚颤颤巍巍,却始终无法踏过门槛…
另一边,幻境之中。
李衍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前方。
前方院中同样有个他,手中断尘刀挽着刀花,眼神冷漠,脚下缓缓踱步,还不时勾手挑衅。
“贼怂的!”
李衍忍不住咬牙,骂了一句。
前四关,他冲破了知见障、烦恼障,虽然有些疲惫,却也是一种心性锻炼,收获颇大。
随后的业障、报障,他历经三恶道,三途八难,好似一场刻苦磨练,凭借着大罗法身恢复,艰难闯的过去。
但这一关,却着实让他头大。
他已经隐约知晓,这是“习气障”。
所谓“习气障”,便是极其细微的所知障,乃过往长期养成的习惯,所产生的负面影响。
人人都有习惯,有时你甚至根本无法察觉。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比如有人在学习工作之时,他需要一些小手段,比如听首音乐,泡壶茶,才能进入状态…
又比如与人争斗,总是喜欢先出什么招。
这种习惯有时会是优点,能帮助你达成目标,但若想更进一步,却往往会成为阻碍。
这东西,便是“习气障”。
在磷矿峡谷之时,李衍曾遭遇一位藏密高手,后来特意打听收集过情报。
这“习气障”,在密宗之中尤为重视。
没想到,竟如此难缠。
对面那个“他”,对李衍的所有招式习惯,了如指掌,甚至比他自己还了解。
每次动手,都会被抓住破绽,打起来,甚至比面对张笑山还憋屈。
但这同样是一种机缘。
问题就像个背包,很多人都能轻易看到他人的毛病,很少有人能看清楚自己的问题。
眼前这个“他”,简直就像一面镜子,将他所有的毛病,都赤裸裸展现出来。
比如起手之时太过死板,总是直接用劈挂掌破门,随后刁打或雷法解决问题。
一旦受阻,便急着想用勾魂索。
这些底牌不知不觉间,竟已成为他武道更进一步的阻碍,李衍想想都有些后怕。
想到这儿,他再次一声低吼,扑了上去。
这一次,没有用劈挂,而是直接使用天雷降魔锤,拳头之上,电弧吱吱作响,轰然砸下。
果然,变招后立刻起到效果。
对方连忙躲闪,露出破绽。
而李衍却没有上当,直接雷法进击。
若是寻常的他,肯定会转换招式,抓着这处破绽,使用阴雷或刁打之法。
但破绽这东西,也不一定非要去抓。
诸法无常,赢了就是好招!
一声巨响,那道身影飞出数米远,但在地上滚动的同时,浑身伤痕已彻底修复。
李衍紧随其后,断尘刀猛然砍下。
但刚一出手,他就察觉不妙。
自己这刀法出手时,同样太讲究套路,习惯性的劈刀进击,收招变化不足。
果然,地上“他”又抓住破绽,抬头一架,又用了个红拳中的九滚十八跌摔法,直接两脚一别,起身翻肘。
李衍脑袋中了一肘,头晕目眩,跌跌撞撞摔倒在地,眼前又是一阵恍惚。
他知道,这是神魂消耗过大的原因。
没有丝毫犹豫,李衍又用大罗法身迅速修复,起身继续迎敌。
通过眼前“他”,李衍就像在审视过往自己,那些练武形成的习惯,那些对敌中总结的套路,在脑中逐渐模糊。
所有招式,似乎全都已经忘记。
他出手越来越快,劈挂、红拳、阴雷手、降魔锤…所有一切,只是本能用处,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终于,又是轰然一击后,对面的“他”飞出数米远,起身后两眼相对,身形逐渐消散。
李衍这才松了口气,向前踏出一步。
霎时间,周围景象大变。
他抬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已进入大雄宝殿,木鱼禅音飘荡,佛灯如繁星,香火璀璨,眼前便是高大的释迦牟尼佛像。
虚实之间的转换,让李衍如坠幻梦,两眼从空洞变成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
却见通玄禅师,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他身后,一棍敲下后,喝道:“呔!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他一手持棍,另一只手拇指与中指相捻。
此为佛门说法印。
李衍只觉脑中响起一声炸雷,好似漆黑的房间开了窗户,灵光照入,瞬间大放光明。
他心有所觉,当即盘膝而坐,双目微闭,幻境中的那些感悟,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李衍才缓缓睁眼。
只见大雄宝殿内空无一人,外面天光大亮,看情形竟已过了晌午,蓝天白云,微风吹荡。
李衍缓缓起身,摸着脑袋上的鼓包,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便是禅宗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