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里飞微笑抬手挡住。
年轻人也很识趣,便打着灯笼在带路,踩着木梯嘎吱作响,同时问道:“张前辈,怎么大半夜的上了山?”“别提了。”
“快船张”一脸晦气道:“原本要在杨家寨过夜,没曾想村子已毁了,只好连夜上山。”
年轻人叹了口气,“前阵子兵乱,土司城的人驻扎,因为杨家寨是汉人村子,直接就被毁了。”
“唉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下得去手…”
进了二楼,同样有股霉味扑面而来。
年轻人点起蜡烛,眼前赫然出现个大厅,应该是平日客人吃饭聊天的地方,木桌木椅老旧,却整齐排列。
中间还有个取暖的火灶,一名面容枯槁的老太婆正蹲在旁边,手里还拎着柴刀,满脸警惕。
“田阿婆,没事,是人。”
年轻人连忙道:“他们是师傅的朋友,先弄些吃的和酒水,给人暖暖身子。”
“啊、啊…”
老太婆竟是个哑巴,比划了一下后,连忙钻到后灶忙活了起来。
李衍等人将蓑衣斗笠放在门外,又在伙计的安排下,将行李搬到大通铺房间。
伙计扒拉着炭火,众人围在火边坐下,雨夜赶路带来的寒意,渐渐被驱散。
那阿婆动作利索,很快搬来一口大砂锅,吊在炉火上,里面有腊猪蹄,和干土豆、干豆角同时炖煮,还放了不少黄豆。
“快船张”拿起箩筐里的烧饼,放在火堆上烘烤,笑道:“乡野客栈,这些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彭老哥家拿手的是羊肉大面,只能明天解个馋。”
而那伙计,也端来黑檀米酒缸,众人插上管子,轮流喝了几口,身子终于发热。
这大半夜的,他们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一些垫底,剩下的全被武巴吃了个干干净净。
“快船张”这才开口问道:“彭老哥呢,这些日子没在店里?”
年轻人回道:“前些日子打仗,没了货郎和山客,店里没啥生意,再加上我两个师兄死了,师傅就去帮他们料理丧事。”
“快船张”皱眉,“去当兵了?”
年轻人摇头道:“是去当兵,但不是在这里,他们跑去海边打倭寇,前两天尸体刚送回来。”
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原来是土家精兵。”
李衍面色一肃,脸上满是尊敬。
土家族武学源远流长,起源于“茅古斯”,善用白杆枪、蛮刀盾牌。
对付倭寇,他们很有一手。
沿岸军队统帅,甚至从上书道:短兵相接,倭贼甚精,近能制者,惟湖广兵镰钩枪弩之技,必须动永保二宣抚司精兵。
有些事并非单纯的黑与白,这里有作乱的土司,南边也有抗倭的土家精兵…
夜色已深,众人也没什么心情闲聊,稍微吃了点东西垫肚,便返回各自房间。
李衍在床上存神打坐。
窗外,夜雨绵绵不绝,雨滴敲打破旧窗棂,使得这深山客栈更显孤寂。
修炼完后,李衍躺在床上,取出怀中龙纹玉圭查看,眼中若有所思。
他这次前往巴蜀,定下来的主要有三件事。
一是参加活阴差聚会,那个地方在丰都。
如今修炼《罗酆经》者,少之又少,传闻活阴差中有位老前辈,道号阴长生,便是将《罗酆经》修炼到极高境界,在丰都登神。
活阴差聚会在年末腊月,距现在还有段时间,可以先打听一下阴长生的事…
其二,便是龙女的委托。
江神大君封印出了问题,从龙纹云圭的反应来看,神农顶内的镇龙桩松动,并非主要原因。
要想弄清怎么回事,少不了去一趟都江堰。
其三,便是上青城山炼法器。
幸运的是,这段时间他们挣了不少,并不急于接任务,可以一步步来…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李商隐的这首《夜雨寄北》,讲的是巴山夜雨,晚上下,白天停。
虽然诗中所讲,那是成都缙云山,并非巴山余脉,但规律几乎一模一样。
次日天刚亮,夜雨便已停歇。
李衍推开窗户一看,只见群山被浓雾笼罩,林木影影绰绰,百米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
随后他就闻到了一股羊肉香味。
气味浓郁,李衍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推门而出后,发现有武巴和吕三他们早已起来,蹲在炉火旁,抱着海碗吃的欢快。
“啥好东西也不叫我。”
李衍一笑,连忙跑进灶房。
只见灶房内,一口大锅炖煮着羊肉,白汤滚烂肉,香味差点掀他个跟头。
旁边还放着个红油小锅,那位哑婆婆正在案板上忙碌,擀面杖、大砍刀飞舞,粗细均匀的碱面条便迅速成型。
煮好面,用羊汤烩好红油,浇上肉臊子,再撒上一把翠绿的芫荽,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果然好手艺!”
李衍赞了一句,连忙端过碗。
蹲在门口,连吃两大碗,这才心满意足。
“快船张”得意道:“诸位,老张没骗你们吧?每次来到巴东,就想着这口羊肉面,一早就让他们准备了。”
“小兄弟,多谢啊。”
沙里飞吃的满脸红光,一抹嘴。
“应该的,应该的。”
年轻人微笑点头,随后又看了看门外,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诸位客人,要不等雾散了再走?”
李衍等人正在奇怪,“快船张”却是眼皮微颤,“那玩意儿又出现了?不是被凌云观的道长降服了吗?”
年轻人脸上有些苦涩,“凌云观前阵子战乱时,被火炮炸了,随后这东西就又出现了。”
李衍皱眉问道:“张老哥,你们在说什么?”
“快船张”看了看门外,低声道:
“巴东山上每逢大雾天,就有种东西出没,人称‘雾中客’,经常将人勾走。”
“有人说,它们是当年巴人怨魂。”
“也有人说,它们是客死他乡的迷路人…”
第二更下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