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san值跌落的这一刻——就连水岛川空脸上的震惊在他眼里都被扭曲成了七彩色的面具,像亮色的油漆,像小丑狰狞的笑脸。她惊恐的声音也被扭曲成了失真的、虚幻的笑声:
“哈(这)哈哈(个)哈哈(朝)哈(颜)——哈哈哈(原来)哈(也)啊哈(是)哈哈——(假)哈(的)?——哈啊哈哈哈——!!”
“哈哈(怪)——(不)哈哈(得)啊(神灵)哈哈(大)——(人)哈哈(不慌)啊哈(张)——哈哈哈(原来早)啊(有)哈哈(准)哈(备)啊哈——!”
“哈——(这)哈哈(个)哈(假)哈(朝颜)哈哈(下)哈(手好)哈(狠)啊哈(苏明安)——(不)哈(会)(有)(事吧)!?——哈(我)啊(没想让他疯掉啊)——啊哈哈哈——!”
苏明安的视线捕捉着那些漂亮的七彩色,它们太漂亮了,漂亮到令人眩晕。
他到底有多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颜色了?以至于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无法停下自己目光的追寻。
可能已经有几辈子了。
一张张小丑的笑脸飘舞在他面前,看不清他们脸上的油彩是多么浓重,只能看清他们嘴角由朱红勾勒的笑容。
一切都像是被打碎的彩色玻璃,在水中疯狂地挤碎、晃动。倒映在他通红的眼中。
如果说,接下责任的那天是“第一玩家”诞生的日子,也是“苏明安”开始坠落的日子。他的人生在那一瞬间切开了一条线,每一秒“第一玩家”都在不断剪断线的尽头,直到另一端的“苏明安”彻底坠落死去。
…在这种上升与坠落中,他看到了一种永无止尽的循环。
当他上升,有人在笑。当他坠落,也有人在笑。
…都已经是这样的人生了。
“(他不会死吧)哈哈哈——”笑声。
“(好像快昏过去了)哈哈哈——”笑声。
“(这样神灵大人就可以抹去他的记忆了)哈哈哈——”笑声。
“(他没法回档了)哈哈哈——”笑声。
那些担忧的、绝望的、冷漠的、平静的声音——在他耳里,尽皆化为癫狂的、扭曲的、失真的笑声。
他发不出声,喉中是血的味道。
近在咫尺的——少女碧色的眼瞳夹杂着全然的困惑,像是他们之间一道无形的障壁。隔开了他同样困惑的眼神,也隔开了他疑问的话语。
狂躁的雨声淅淅沥沥。
狂笑的声音驳杂不清。
橘猫几乎要笑出来了。
他想过那么多种可能性…他警惕过诺尔,警惕过离明月,警惕过远方的敌人…但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刻的朝颜会是假的。她切入的时机太好了,她的触感和表情都是那么真实。
…甚至她现在满脸泪痕的样子,都那么真实。她大概也未曾想过,她在那一瞬间会被神灵操控,举起了圣剑,刺向了他。
“我…”
她说:
“是谁…”
苏明安合上眼眸。
有人走近他。
下一秒,他能感知到覆上额头的,神灵的手。即将抹杀记忆的,神灵的手。
…让他想起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离他遥远的,温暖的,像是春天的日光。
像是放了晚自习之后,骑着自行车一路碾碎的昏沉日光。那时有桂花香,也有板栗香,也有梧桐洒下的晕影。
而今,暮光西沉。除了血与死亡,什么也没有。
像是电流淌过心脏,带来疼痛的、刺激的、无望的…痛苦。
他突然感到刺入心扉的疼痛,喉中满是苦涩。令早已麻木的他感到陌生的、激烈的情感。
…明明他已经竭尽了全力。
…明明他已经在这种地狱难度下不停尝试。
但是却…
耳边的雨声滴滴答答,所有人的面貌都模糊不清。
在最后,他还是笑了,像是不怨恨,也不愤怒,仿佛想到了什么手段。雨滴落在他脸上,血与水已经彻底分不清。黑色的蝴蝶被钉死在天空,神圣的圣剑犹如一柄十字架,禁锢了神灵口中的恶魔。
水岛川空注视着神灵。
她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了。
苏明安会被抹杀记忆,他不会再赢了。
…结束了。
在人们的注视中,神灵触摸苏明安的额头,姿势维持了数十秒之久。直到祂收回手,脸上满是惊疑和后悔。
水岛川空微微睁大眼睛。
她察觉自己可能会听到意料之外的话——
“…他死了。”神灵的手在颤抖,祂也没想到这个结果:“我没想杀他。不对啊…怎么会看不到了呢,他的…”
水岛川空瞳孔紧缩。
苏明安的分身也被神灵派人去杀了,所以苏明安就算死了也会回档。可现在却一切如常。
回档是根植在他灵魂里的权柄,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能触发回档。如果没有触发回档,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他的灵魂…
“我没想到他的精神状态远比我想象得差太多…那一剑直接打散了他的…”神灵的声音在颤抖。
水岛川空缓缓后退。
她听到了令她都感到恐惧的词汇。
她知道这代表什么。
主神世界不能修复精神状态,包括灵魂。
“…灵魂。”
这一天,人们收到了苏明安死亡的消息。
第一玩家死去了。
辰星坠落了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