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又因为极廉价的煤铁,也就意味着,即便是将来,铁甲舰的技术和工艺普及,新洲的铁甲舰至少在成本上也能获得巨大的优势。
于是杨士奇对张安世道:“殿下,此番下臣来此,是为了招募更多的匠人,这铁甲舰所需的匠人实在太多,尤其是铁匠和造船匠以及机械匠的缺口,至少在三万上下,现在虽然新洲那边,已经建立了水师学堂以及船政学堂,可依旧是杯水车薪,如今,只好来这大明招揽了。”
张安世道:“新洲虽是广袤,可实际上,还是一个小藩国,想要独树一帜,唯有遵照长史府定下的国策来办不可,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那就要全力以赴,无论采用任何的办法,使什么样的手段,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因而,这个人力的缺口,要补上,银子,新洲的财税若是不足,那就郡王府这边来付!一年二十两银子招募不到人,那就三十两,三十两招募不到,那就五十两,五十两招募不到……那就一百两,只要是人,财帛就能动他的心,不怕要花银子,也不要记小帐,要算就算大帐,咱们不是做买卖,是治理一个藩国,那就得有长远的目光。所以……你放手干就是了。”
杨士奇微微一笑道:“其实臣也有此意,就等殿下这句话。”
张安世道:“哈哈,是吗?”
杨士奇认真起来:“方才陛下希望臣入阁,可臣拒绝了,并非是说,这入阁成为大学士,并非臣的意思,可臣的拒绝,依旧还是发自肺腑。”
张安世不由愕然道:“这是何故?”
杨士奇道:“因为在大明朝。即便入阁,所要面对的,依旧还是重重的掣肘,总有人想要捆绑臣的手脚。可在新洲,殿下与臣的心意相通,凡事殿下都能鼎力支持,而臣只需破釜沉舟即可,此等从无到有,使一个地方能够大治,方才不枉大丈夫之志,足以慰藉平生。”
杨士奇想了想,又补充道:“殿下,官职不在大小,而在于,人是否可以从中获得价值。若只是一味为了窃取高位,怕也难成气候。”
张安世对着杨士奇的目光显得越加欣赏,不由感慨道:“本王没有看错人,努力罢!”
半月之后,一封奏疏,终于送入宫中。
朱棣看到了解缙的字眼,眉头轻皱,露了沉思之状。
他对于解缙,也同样没有太好的印象。
毕竟一个人小聪明太多,朱棣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喜欢的。
姚广孝也有智慧,可姚广孝的智慧体现在他的阳谋上头。
他既会使用许多的手段,却也会在朱棣身边,发自肺腑的鼓励朱棣,在朱棣受挫之后,理性的给朱棣分析利害关系,恢复朱棣的信心。
沉思良久,朱棣还是在太子的奏疏上头,画了个圈。
转而对亦失哈道:“发诏,诏解缙入朝,任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
亦失哈听到解缙二字,以为自己听错了。
意外归意外,不过他没有发出任何的议论,却是道:“奴婢遵旨。”
邸报很快就抄送了这个消息。
这消息出来,百官对此议论纷纷。
他们对于张安世的章程,十分担心。
不担心是假的,以前的新政,只是惦记着你家的地。
可不管怎么说,百官已成为朝廷大臣,家里土地要紧,可乌纱帽才是他们真正吃饭的家伙。
一旦此事成为定局,就意味着,将来为官,尤其是想要平步青云,未来必要遭受一番磨砺和苦楚,这可是十五年至二十年。
何况,即便熬过了这个,天知道朝廷还会不会把你征回来?
别到时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那就真的只好望洋兴叹了。而且这个望洋兴叹,绝不是比喻,它是物理意义的。
此时,朝中百官,绝大多数,都是冷眼旁观。
直到最终宫中的决断出来,就更引发了许多人的窃窃私语。
人们揣摩着此事,那杨士奇,看上去确实是个人才,至于解缙……殿下犹豫了这么久才推举解公,必然是解公……本身就有许多太子殿下或者张安世不满意的地方。
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其他选择,不得不硬着头皮罢了。
解公入朝,福祸难料,不过……不管再怎么样,应该会比杨士奇好对付。
…………
两月之后。
爪哇。
赵王府。
赵王朱高燧此时看着诏书,一脸复杂之色。
他拿着诏书,叫了宦官取给解缙看。
解缙看过之后,也沉默了。
君臣二人,对视良久。
朱高燧终于开口:“解公,意下如何?”
解缙道:“赵王殿下意下如何呢?”
赵王朱高燧露出苦笑。
解缙见他不言,便道:“那么臣就直说了吧,殿下这是且喜且忧,忧的是,殿下一时之间,失去臣这个左膀右臂,因而痛惜。喜的却是,臣与殿下相知,若是能入阁,殿下在朝中,就如虎添翼,至少……爪哇这边,就不担心朝廷朝令夕改,擅自改动贸易之策,使赵王殿下陷入困窘的局面,臣也一定会尽力使朝廷,更倾向于贸易通商,加强对各藩国的联络,这对爪哇的未来,有着莫大的好处。”
朱高燧道:“庙堂里毕竟太守旧了,即便总是有人在推动着新政和贸易通商,可终究还是步子太慢,若有解公在,本王确实可以无忧。”
“所以殿下希望臣去?”
“可本王舍不得……”朱高燧开始抹眼泪。
朱高燧的伪善,纯粹是狗改不了吃屎,反正各种惺惺作态,遮遮掩掩的手段,真是伸手即来。
这一点……其实解缙也一样。
因为解缙也流泪了,君臣二人,泪眼相对,朱高燧依依不舍的抓住解缙的手,而解缙也一手把着朱高燧的臂膀,二人竟都哽咽。
“臣又如何舍得殿下?得闻此讯,臣……五内俱焚,悲不自胜。”
朱高燧吸了吸鼻涕,红着眼睛道:“痛哉,痛哉,可惜君父之命难违。”
解缙泣不成声地道:“殿下……”
朱高燧情真意切地道:“本王会照顾你的亲族的,你……你就放心去吧。”
“殿下……”解缙拜下,叩首,泪如雨下:“臣舍不得啊……”
“哎……”朱高燧悲切地道:“解公以为,谁可以接任长史?”
解缙倒是总算收起了泪,认真地道:“长史府文左刘健如何?”
长史府书左刘健,这不是开玩笑吗?此人资历太低,虽有才智,却是绝不可能的。
于是朱高燧摇头道:“不可。”
解缙又道:“仪宾司的陈泰呢?”
朱高燧却是继续摇头,道:“仪宾府掌的乃是宾客事务,并不处理实际事物。陈泰没有独当一面的经验,如何能治长史府?”
解缙又提了几个人,朱高燧都不满意。
实际上,解缙所提的几个人选,都完美地避开了朱高燧的期望。
要嘛是有经验,而没有实际事物的处理能力,要嘛就是颇为能干,却没有资历。
好几个资历和能力兼具之人,都被解缙完美的避开。
赵王朱高燧自是不断地摇头,表示不可。
到了这个时候,解缙抬头,眨眨眼,突然道:“殿下看吾儿如何?”
朱高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