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卜刚才的话,触碰了一个太监的底线。
“你冒死来找我,就是为了挖苦我?”
太卜摇头道:“不是挖苦,是委实为你惋惜,你身在宦门顶峰,占尽权势,享尽荣华,在凡人之中,可谓登峰造极,
然终此一生,却甘心为奴为仆,活的半点不像个男儿,我委实替你惋惜,
我近日新得了一枚丹药,有断续重生之力,丹药出自孽星分身,非人间所有,炼丹有天时相助,偶然得之,世间只此一枚,乃世间无二之至宝,本想留为己用,可思前想后,还是想把这丹药赠送给你!”
说完,太卜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递到陈顺才面前。
陈顺才盯着锦盒看了片刻,笑一声道:“陈某当真受宠若惊,敢问太卜,这丹药为何要赠予我?”
太卜笑道:“吃了这丹药,你能重做一回男儿,可宦门修为自此全失,你少一憾事,我少一劲敌,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陈顺才放声笑道:“谢太卜美意,且待有朝一日,陈某脑仁朽烂,心智尽毁,连自己姓名都忘得干干净净,或许真能上了太卜这一当。”
太卜起身道:“丹药放在这里,你若不想要,只管丢弃便是。”
陈顺才喝一声道:“且慢,我可没答应过让你活着离开此地!”
太卜笑道:“也罢,那你我便在这里决个生死!”
陈顺才转过脸,目露凶光看着太卜。
太卜神色从容看着陈顺才:
“你我在此死战,只怕要惊天动地,梁大官家是何操行,你心里自知。
自你走出皇宫,来此地赴约,皇帝便不会饶你性命,纵使你杀了老夫,留给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陈顺才看了看桌上的丹药,又看了看太卜,问道:“曲乔,是你派到我身边的暗子吧?”
太卜一笑,没有作答:“你若不想打,老夫这就告退,丹药如何处置,且看你心意,与旁人无干。”
说完,太卜身影消失不见。
陈顺才看着桌上的丹药,脸颊不住抽动。
……
回到宫中,陈顺才来到宅院门前,却见史川带着十几名内侍,正在往外搬东西。
陈顺才走到史川面前,紧锁双眉道:“你们这是作甚?”
史川赶紧施礼道:“卑职奉了齐掌印的命令,来这帮陈秉笔搬家。”
“搬家?”陈顺才笑一声道,“却要搬到何处?”
“齐掌印说,这院子是给二品殿前总管住的地方,陈秉笔官职变了,再住这就不合适了,齐掌印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新院子,要不您过去看看!”
陈顺才沉默片刻,问道:“这是圣上的意思,还是齐掌印的意思。”
陈顺才的院子,是皇帝亲赐的,按理说不该随职务变动。
史川一怔:“这事卑职还真不知晓,卑职就是听令办事,哪敢多问。”
陈顺才点点头,又问了一句:“今夜是你带班?”
史川笑道:“还忘了向您禀报,齐掌印刚刚奏报圣上,卑职已经不是带班太监了,卑职现在是掌事太监。”
掌事太监从七品,史川升官了。
陈顺才没有多说,面带笑容道:“好,年少有为!”
“谢陈秉笔夸赞。”
“我且去新宅看看,这边便有劳你了。”
陈顺才去了新宅,从二品的首领总管,也有自己单独的院子,但这院子可比不了陈顺才之前的宅院,整个院子就三间房,一件主宅,两间厢房,和此前的宅院差了两倍不止。
曲乔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满脸灰尘混着汗水,却让陈顺才哑然失笑。
他上前替曲乔擦了擦脸,叹道:“一句闲谈,不想一语成谶,而今真让你受了委屈。”
曲乔笑道:“这有什么委屈?原来的院子太大,住着瘆人,而今这院子倒让人觉得踏实些。”
陈顺才叹道:“只怕连这院子都保不住。”
曲乔擦擦汗水道:“没院子也不怕,哪怕住个草屋,能遮风挡雨就行!”
陈顺才一笑,忽然问道:“你认得太卜么?”
曲乔一怔:“太卜?阴阳司太卜?倒是听过这个人,可我从没见过。”
陈顺才点点头。
她说没见过。
那就当她没见过。
什么事情都弄清楚了,又能怎地?
……
史川回了自己的住处,叫手下取了一瓶酒,取了些羊肉,自斟自饮喝的畅快。
史勋推门走了进来,噼头盖脸问道:“谁让你去了陈顺才的院子?”
史川笑道:“是齐掌印让我去的。”
“他让你去,你便去,陈顺才是什么人,哪是你能招惹的?”
史川叹道:“哥哥,你天天窝在屋里唉声叹气,宫里的事情你是一点都不知晓,陈顺才已经失宠了,现在得宠的是齐掌印,我肯定得听齐掌印的话,这不刚给我升了掌事太监!”
史勋摇头道:“你当真不晓事,这等事情,不是咱们兄弟该掺和的。”
史川笑道:“哥哥,你什么事情都不敢掺和,皇城司是这样,到了宫里还是这样,我跟了你半辈子,也就是个九品白灯郎,
如今到了这里,成了不全乎的人,我若是再听你的,这辈子就算废了,
陈顺才害了咱们兄弟,这仇我一定得报!既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在司礼监也得混出个名堂,你若是不愿听我的,咱们从今往后,各走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