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帝诧道:“身为户部尚书,居然不晓得玉石的价钱?”
万兴邦低头道:“臣深觉惭愧。”
“不知道价钱也罢,你可知道这座翡翠西山的来历?”
“臣不知。”
长乐帝道:“这座翡翠西山,是运侯送给朕的,运侯大家都认得,他欠了朕两万两银子,还不上,如今又要出使郁显国,怕朕催债,想用这座翡翠西山来抵债,
朕说这可不行,你哪来的这块翡翠,你得给朕说清楚,若是贪赃枉法,朕可不饶你,
运侯说了,这是三江郡一位叫戴宏德的商人,送他的礼物。
这不是公然贿赂朝廷命官么?这姓戴的商人胆子也太大了!
朕很生气,要治这商人的罪,可运侯说了,这商人是个好人,一直在暗中为朝廷效力,
朕这段日子正从南方征调粮食,戴宏德担心有人以次充好,缺斤少两,干脆自己把粮食买了下来,查验无误之后,再送去北方,
还不止粮食,布帛、瓷器、珠玉、胡椒,不管什么生意,戴氏全收,而且一收就是几十年,这几十年间,可从来没向朝廷要过一文钱的俸禄,你们说,咱们大宣哪位官员,能做到这个地步?
运侯跟我说的时候,朕还不信,且说这么大的生意,他一个人能打理的过来么?
运侯还专门问了这事,他说京城里还有不少人,帮着戴宏德打理生意。”
话音落地,大庆殿鸦雀无声。
只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放弃了弹劾徐志穹的想法。
长乐帝看着群臣道:“你们当中有谁,帮戴宏德打理过生意?”
群臣同时低头,一语不发。
“万爱卿?”
万兴邦赶紧否认:“臣不认得戴宏德,臣从不知三江郡有此人,陛下明鉴!”
长乐帝笑道:“朕不是问你戴宏德,朕问你这座翡翠山到底值多少钱,够不够给运侯抵债?”
“这,这,臣觉得,既是翡翠,应当值得上两万两白银。”
“两万两少了,朕觉得这块翡翠少说也值一百万两,万爱卿,你既然是户部尚书,生意上的事情应该多少懂得些,朕给你三天时间,把这翡翠西山给朕卖了,一百万两银子,朕等着找你拿钱!”
万兴邦不敢多说,长乐帝看着群臣道:“众卿还有何事?”
群臣低头不语。
长乐帝起身道:“无事,便退朝吧。”
散朝之后,何芳找到了长乐帝:“陛下,戴宏德勾结朝廷众臣,盘踞三江口,巧取豪夺,已有多年,臣以为此事当严查。”
“确实当严查,但不能再让志穹去查,”长乐帝叹道,“志穹只身在外,处境凶险非常,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也得换个人去做了,
且先让他一路南下,且让他替我看看,大宣的江山,被这群王八羔子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
戴宏德苦等一日,到了夜里,终于收到了一封密信。
密信没有署名,也看不出是哪位大人的字迹。
上面只写了两行字:“钦差将至,速速放行运侯,放行各地商贾。”
戴宏德烧掉书信,默坐了半个时辰,吩咐长子戴志光:“放行。”
“是放了运侯么?”
“打开航道,放走所有过往商船。”
“可是咱家这生意……”
“生意不做了,”戴宏德咬牙道,“苦心经营数十载,一家基业竟毁在这黄口竖子手上。”
……
三江口,各地船只离去,整整花了一夜时间方才散尽。
墨迟站在船头,连声慨叹:“戴氏盘踞三江口几十载,连我大郁贩粮的船只也屡遭其克扣,想我大郁为从他手上多争一分薄利,却用了多少手段,徐志穹只用了几天时间,竟把戴氏拾掇的服服帖帖。”
山艳道:“官商勾结,盘踞一方,这种事情在咱们大郁也不少见。”
“所以需要徐志穹这样能臣,将这群败类铲除干净。”
“徐志穹手段过于蛮横,若不是得了长乐帝的信任,处处掣肘之间,想必他也难有作为。”
“长乐帝信任他,”墨迟点点头,“我也信任他这样的人。”
船舱里传来一身呼喊声:
“贼小子,你又要作甚,你这却太欺负人了,我给你拼了……”
墨迟叹道:“若是没这嗜好,该有多好。”
翌日天明,船队准备起锚,戴宏德登船,向徐志穹道歉。
“戴某有眼无珠,此前得罪之处,还望侯爷海涵。”
徐志穹笑道:“戴大人,莫说什么海涵,我没那么大心胸,你且多为自己操些心,把你这多年来赚来的银子拾掇起来,且让自己都活几日。”
戴宏德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道:“侯爷不必多虑,大宣自有大宣的规矩,戴某是个守规矩的人,自然也守得住这条性命。”
徐志穹笑道:“我且再劝你一句,就这一句,戴大人,规矩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