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中莺莺燕燕的丫鬟们往返穿梭,将府中要带走的物件一个个登记造册,搬上翠云巷外的马车、牛车。
张府的门紧紧闭着,静悄悄的似乎并不急于离开洛城。
清晨的薄雾里,陈迹与小满一起抬着一只大木箱穿过陈府,塞进马车。有小厮上前帮忙,也被他婉言谢绝。
冬至看到这一幕,赶忙阻拦:“三公子,这箱子放在后面的牛车上就好,不必放在马车里占地方。牛车上都装了油布棚子,不用害怕下雪、淋雨。”
陈迹从马车里钻出来,拍了拍掌心的灰尘,笑着解释道:“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放在身边安心些。
冬至转身回府,收拢了笑脸小声嘀咕道:“呵,没见过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攒了多少宝贝呢。
早饭之后,陈家人纷纷钻进马车,宛如逃难似的仓促启程。他们没再留恋,陈礼钦与梁氏甚至没再多看陈府一眼,倒是丫鬟们哭成一团。
陈府的丫鬟,有人要一同返京,有人则留下看顾洛城家业,就此分别。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洛城与京城的距离,便是一辈子。
陈迹的马车前,立秋一边用帕子擦着眼泪,一边叮嘱小满:“回了陈家大宅可别再傻乎乎的跟人犯犟了,收一收你那臭脾气,有时候能忍则忍。”
小满也红了眼眶:“嗯,我知道的立秋姐,但我忍不住。
立秋被她气笑了,拿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小蹄子总是听不进我说的话,总有你吃亏的时候,到时候人家再给你降成三等丫鬟,没了我,看你怎么办。”
小满蹲在马夫坐着的位置,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立秋姐,你在洛城也好好的啊,明年到了年龄,早点寻个好人家嫁了吧,嫁人之后一定要给我写封信.…”
立秋一边哭一边问道:“怎么,你还要给我添点嫁妆小满摇摇头,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那不是,我就祝贺一下。”
立秋哭笑不得:“白疼你了!”
第一辆马车中,传来陈礼钦平静的声音:“还要哭到什么时候启程。”
他身边的小厮赶忙挥舞胳膊:“出发了出发了。”
车夫斜坐在马车一侧,扬鞭一抽,马车缓缓开动。
立秋往前追了两步,将肩上的布包袱塞进小满怀里:“去了京城,就别惦记着洛城的人和事了,好好过日子!”
“我知道啦!”
车子摇摇晃晃之中,小满扒着车子回头看去,她看着越来越远的陈府门楣,还有站在原地的丫鬓们,眼泪止不住的流。
许久之后,她钻里,怔怔的坐下:“公子,咱们就这么走啦”
陈迹和木箱子挤在一起,怀中抱着乌云:“立秋对你很好 窗外的光亮穿过帘子的缝隙,轻轻的撒在小满脸庞上:“在这深宅大院里怎么才算是好呢公子要说是救命之恩那种”好’,那肯定是没有的。只是我有时被王贵习难,明明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他却突然让我去打水、扫地,等干完活回去,锅里就只剩下咬不动的锅巴了。这种时候,立秋姐会偷偷给我留碗饭,这就算是很好很好了。”
陈迹嗯了一声:“看看她给你送了些什么东西。
小满拆开包袱,却见包袱里塞着东市刘记做的澡豆、南笙记的胭脂膏、东谪老字号的石黛笔…
陈迹下意识捂上乌云的耳朵,下一刻,小满坐在车里嚎啕大哭,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此时,一阵喧哗声打断哭声。
一名丫鬟冲出陈府,哭喊着追上马车,在陈问孝的马车旁亦步亦趋:“二公子,您不带上我吗您说过要带我一起进京的啊,我怀过您的骨肉!
陈问孝慌张吩咐小厮:“还愣着做什么,将她拉走啊!”
小厮将丫鬟拉走,渐渐消失在背后冰凉的薄雾里。
陈家马车合计八辆拉着财货细软的牛车二十二辆,带走丫鬟十八名,小厮家丁四十余名,王贵便坐在最末尾的牛车上一言不发,如今他没了管家的身份,便是连马车都坐不上。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车队来到北城门前。
却听有人忽然在车外高喊:“陈大人!哈哈哈,陈大人要走为何不与我通个气呢,让我在此好等!”
陈礼钦听见熟悉的声音,心中顿叫不好。
他掀开窗帘看去,却见张拙、张拙发妻徐氏、张夏、张铮正坐在城门前的一处茶馆里吃着豆腐脑与金灿灿的油条。
城关下,张家上百辆车驾排成长长的队伍,无比壮观。不仅有成群的丫鬓与小厮,甚至还请了洛城梁氏镖局的人马护送。
张拙擦了擦嘴走出茶馆,乐呵呵笑道:“陈大人,张某在此等候多时了,一起返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