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小时后,安塔尔·巴托、伊斯特万·拉克菲和寡言的西蒙在一间宽敞的卧室里休息,恢复体力。
他们把冰冷湿透的衣服挂在壁炉周围烘干,只留下一条及膝的内裤,并不是说他们没有湿透,但三人中谁也不想看到对方的裸体。
这个房间属于一个商人家庭,房子坐落在城市比较富裕的地方,是一座长条形的单层石屋,旁边有厨房、储藏室、粮仓和一些小农舍。
正面是一个宽敞的会客厅,用于与亲戚们的大型宴会,在里面是他们唯一的卧室,全家人都在里面睡觉穿衣。
那里面有一张宽床、两个壁柜、一个壁炉、一张小桌子、几把椅子和几个箱子。
伊斯特万·拉克菲站在壁炉前,屁股对着熊熊燃烧的火堆,一脸愉快地等待着自己的内裤和小腿变干。
西蒙脱掉衣服后便躺在靠墙的地方,在属于一个小女孩的小干草床铺上打起了鼾。
安塔尔坐在小窗边的箱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泥泞的深灰色街道,尽管下着雨,但人还是出奇的多。
“我在想,”拉克菲突然开口道,“那些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母亲的人是否有主保圣人…”
“怎么?”安塔尔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问道。
“因为那样我就可以为这个商人祈祷,”塞凯伊骑士咧嘴笑道,“但我现在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那个男人冒着倾盆大雨带着他的两个小女儿和他生病的妻子离开了家,去亲戚那里暂住,”骑士斥责拉克菲,“就是为了让你在他的壁炉旁暖暖你湿透了的屁股,你应该给他们更多的尊重。”
“什么鬼东西,”拉克菲挥了挥手,“我可是花了七个金币,七个可爱的金币!
如果是纯粹出于好意,那个混蛋才不会让我们住进来呢。为了钱,他宁愿让他带病的妻子冒雨出门!呸!”
他转过身,朝火堆里吐了一口痰。“我很感谢他提供的住宿,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金钱主宰着一切…我的朋友,顺便说一句,伱欠我四个金币!”
安塔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敲门声就响起,在拉克菲的回应下,一个年轻的士兵端着一锅东西走进了温暖的房间。
“你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我的孩子贝斯?”拉克菲走近他,像往常一样拍了拍这个身材健壮的男孩的后脑勺。“希望这里有很多肉,这是什么?”
“炖牛肉,我从我爷爷那里学到的。“年轻的塞凯伊士兵环视了一下宽敞温暖的房间,眼底闪过一丝苦涩黯淡的光芒。
“你不能着急,队长!牛是一种顽固的动物,即使死了也是如此,需要长时间的烹饪才能弄熟它,然后入味。”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拉克菲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长长的木勺,也不等其他人,直接从大锅里舀了一口,大声地嚼着炖肉。“不够辣!”
“各种根茎、胡萝卜、洋葱和水,正好把肉覆盖。”贝斯罗列着食材,看着温暖的房间,心里越来越苦。“要是有新鲜的藏红花和欧芹就好了,但是…”
“算了,不要紧,给我吧!”
拉克菲抓起锅子,把它放到房间中间的桌子上,让热腾腾食物的热气满溢。
“来吧,巴托大人,该好好吃顿饭了!”他对安塔尔说。“西蒙,你这混蛋,能听到我说话吗,别睡了,快来吃饭!”
无论安塔尔有多么屈服于无尽的悲伤和复仇的欲望,他都不能否认他必须恢复体力。于是他站起身来,来到桌旁,和西蒙一起坐在拉克菲的旁边。
他们围着大锅,不停地舀着炖肉,根本不需要盘子,他们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点不新鲜的面包和馅饼,不一会儿就把锅里的东西消灭了。
等他们吃完了,贝斯仍然低着头站在门口。西蒙回到墙边继续躺下打呼,安塔尔坐回窗前,盯着逐渐变小的雨势,伊斯特万笨拙地站起来,将清空了的大锅放在男孩的手里。
“我得承认,这玩意儿真好吃,我的孩子贝斯!”他打了个饱嗝,“你的爷爷很有品味,虽然我没有亲口尝过他做的饭菜。等我成为一个贵族的时候,我会感谢你的。”
“可是大人,您已经是个贵族了。”年轻士兵羞涩地说道,“您被国王封为骑士,现在你有权…”他想了一会儿,“您现在有以前没有的权利…”
拉克菲把双臂交叉在宽阔的胸前,怀疑地看着这个比他高两个头的贝斯。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的孩子?”
“让我为您服务吧,我的骑士大人!”他脱口而出。“让我做您的侍从吧!我不想睡在潮湿的谷仓里,不想和其他人一起啃僵硬又不加盐的肉了!”
魁梧的塞凯伊骑士放声大笑了起来。
“你疯了吗,你这个傻瓜?”他笑着问道。“你觉得我会因为你想过的更舒适而提拔你吗?这并不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你不觉得吗?”
贝斯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并迅速试图改善他的处境。
“我会给您做很多炖肉的,大人!”
“你是想当厨子还是想当侍从?”拉克菲对他厉声说道。“趁我现在心情还好,赶紧滚出我的视线!”
“但是,队长!”
“你没听到吗,你这混蛋?”矮个子男人只穿着一条内裤,严肃地斥责道。“如果你不立刻回到你的队伍里,你连当我的士兵都别想当了,快滚,你这该死的!”
很少有人能像贝斯现在这样悲伤、失望和怨恨。
他抱着他的大锅,就像紧紧抓住母亲围裙脚的男孩一样,缩着脖子,离开了他的长官,像一只小狗一样呜呜哽咽,就连安塔尔都对这可怜的家伙产生了怜悯。
“你为什么要赶走那小子?”贝斯走后,百合花骑士问道。“难道他还不够格当你的侍从吗?他年轻、聪明、强壮…
他会骑马,能使矛,甚至还能分析线索。他敬爱他的队长,而且还能做一道好菜。你不是跟我说过他用马刀的方式就像是在跳舞一样优美吗?你还想要什么?”
“哦,拜托!”拉克菲摆了摆手,转身笑着看向安塔尔。“他当然会成为我的侍从!但他要先学会等待合适的时机,我这是…”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这是在考验他,虽然他并不知道。”
“你对他太刻薄了。”安塔尔摇了摇头,本想继续为贝斯多说几句,但话刚到嘴边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透过窗户,透过细雨的帷幕,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熟悉得可怕的身影。
阴沉的灰色虽然增加了辨别的难度,但骑士越来越确定那张半遮半掩的脸,那略微驼背的姿势,那…
“是磨坊主!”他惊呼一声,像被蜜蜂蛰了一样从箱子上跳起来,跑向门口,途中只顾着用斗篷裹住自己,几乎撞翻了桌子和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东西。
他飞奔到街上,以确保这不是因为睡得太少而产生的幻觉。
一个小时后,杜比察庄园的磨坊主坐在房间里,裹着干燥的毯子,手里拿着一杯煮好的酒,每喝一口都会微微发抖,他已经准备好了讲述他最近的遭遇,以及曾经繁荣的庄园是如何沦为废墟的。
“是米科拉伊,”老磨坊主开始说了,因为他知道骑士首先想知道的是一个名字,“是米科拉伊,好大人!”
安塔尔的下巴收紧了,但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