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一日已经是让他们这些世家勋贵脸上无光,若是跪上三日…
只怕他们在京都府彻底待不下去了,便是求得陈逸原谅,他们也得举家迁往其他州府。
而等陈太行匆匆回到府内,将此事告知陈家老夫人和几位旁支族老后,众人却都是皱眉。
“太行,这件事情乃是逸儿决定,咱们静观其变即可。”
刚刚下值的陈立信思索道:“不过,逸儿毕竟刚刚受封英武侯,遇到这档子事怕也会引起非议。”
旁边陈立德点头道:“没错,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旁人倒是不算什么,就怕圣上得知后会有不悦。”
陈太行大大咧咧道:“两位叔伯,圣上的心胸没那么狭隘,这件事情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该是怪不到逸儿身上。”
“说是这样说…”
这时,陈老夫人手中拐杖顿了顿,示意他们住嘴,沉吟说道:
“太行,你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了水酒、糕点,另外再带上几名药师前去候着。”
“那里面毕竟有些人年事已高,若是出了意外,死在咱们陈家门外,只怕此事会引来宵小攻讦。”
陈立信和陈立德当即点了点头:“还是娘想得周到些,太行,就这么办。”
陈太行看了看三人神色,只得带人回到府外,让人准备好了一应食物、药品。
待他走后,陈立信思索片刻道:
“逸儿这般做法似乎和先前有些区别?”
一旁的陈立德哼道:“我看逸儿没做错,那几个世家中人连我陈家都敢算计,吃些苦头不为过。”
陈立信摇了摇头:“我说得并不是逸儿不该惩戒,而是他惩戒的方式似乎有其他用意。”
陈老夫人看着他:“说下去。”
“娘,您想啊,以逸儿如今身份地位、修为,应不该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便是要惩戒他们,也可用更为狠辣的手段,便是让他们家破人亡都不为过。”
“偏偏逸儿选择这样的方式,惩戒是有,但更多的是羞辱。”
“便是放在咱大魏朝历史上,什么时候有人跪在别人府外请罪的?”
听完陈立信的话,陈立德隐约明白过来。
“二哥意思是…逸儿是故意这样做的?想要让更多的人知晓此事,引起京都府上下轰动?”
“可,可这样做对他,对陈家有何好处?”
陈立信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叹了口气道:“如今逸儿已是英武侯,他心中所想,旁人怕是很难猜透。”
“兹事体大,待逸儿从敬业侯府回来后,老夫去找询问一二。”
“不可!”
陈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瞪着他,瘦削身子依旧有力的敲了几下拐杖道:
“老二,你什么身份去找逸儿?”
“你可别忘了,如今逸儿乃是大魏朝英武侯,不是你的孙儿辈!”
陈立信闻言露出些苦笑:“娘,我,我只是担心他考虑不周,想为他出谋划策。”
怎么说他都是当朝的三品大员,武道不够,动动脑子还是足够。
“哼!”老夫人兀自怒道:“收起你的心思,这件事无论有何影响,都由逸儿决断,旁人不可插手!”
“便是因此受到圣上责难,或者其他世家勋贵,甚至皇亲国戚攻讦,我等也会站在他身后!”
陈立信:“…”
“二哥,娘说得对,此事还是由逸儿决断吧。”陈立德拉了他一下,俯身行礼道:
“娘,您老别动气,二哥没有坏想法,只想着能够帮衬着逸儿。”
老夫人神色缓和一些,语气严肃的说:“别以为老身不知你们心中所想。”
“如今逸儿已被圣上册封英武侯,往后只能是我陈家旁支分脉。”
“你们想要攀附过去,老身断然不会答应!”
陈立信和陈立德两人对视一眼,连说不是。
几番劝说下,才让老夫人怒气消散了些。
“逸儿的事情,你等不要插手,便是太平在此,老身依旧是这番话!”
“老身提醒你们,若是谁敢打英武侯府的主意,别怪老身不顾念血脉情深!”
“娘教训的是。”
陈立信和陈立德两人出了后院,仍旧脸露苦笑。
“老太太连你我都防着…她可真是一门心思的放在逸儿身上。”
“二哥,娘说得没错,逸儿的武道修为已经今非昔比。你就是有所发现,也很难参与其中。”
陈立德劝说道:“若是一个不好,反而坏了逸儿的事情。”
陈立信思索片刻,打消了插手的念头,点头道:“那便看看再说。”
“也不知道逸儿前往敬业侯府会是什么态度…希望他别在那里闹出乱子,不然…”
敬业侯府。
经过先前林雪茹等人和王阳的争论,前来观礼的世家子都收敛许多。
即便他们都知道这两日发生的大事和陈逸有关,这时候也都绝口不提。
只说一些和敬业侯府有关的事情,周天策或者陈远两人。
“哎,老夫看到今日光景,就想到三十多年前,周观雾继任侯位时的模样。”
席间一位面容苍老些、穿着朝服的中年官员说道:
“那时候,周老侯爷也如今日这般忙前忙后,张罗着各家宾客。”
“可惜啊,谁能想到观雾侯爷会死在北雄关上。”
“听说那时候他的牺牲与京都府内一事有关?”旁人问道。
“噤声!”
那名穿着朝服的官员脸色一肃,抬断道:“今日我等只是庆贺新任敬业侯!”
显然后面的话说出来,让他脊背发凉。
席间三三两两之人闲聊时,羽化仙门的两名弟子中的一位却是起身离开。
“尿急,想去茅厕。”
一名下人领着他一路穿过中院进了后院,这名身着霓裳道袍的年轻道人脸上突然露出些笑容:
“老侯爷,您老不在前院招待,跟着我做什么?”
说着,不等那名下人向四周张望,年轻道人便抬手划过他的脖颈,脑袋登时飞了出去。
“老夫为何如此,你该清楚!”
这时,周天策佝偻着身体出现在他身后,眼神严肃的看着他:
“你今日冒险赶来,可是有什么谋划?”
那名年轻道人转过身看着他,脸上笑容诡异阴暗,仿佛戴了一张人皮面具般。
“老侯爷,您对我戒心太大,这样不对。”
“明明前些时日你我相见,您对我还很是看重,怎么到现在却反而疏远了?”
周天策神色不变,察觉到身侧天地威势变化,眼神隐约有些复杂,继续问道:
“你来这里,可是和陈远继任敬业侯位有关?”
年轻道人脸上笑意更浓,手掌翻转说道:“既然老侯爷猜到本座用意,那该是欣喜才对。”
说着,他手中出现一个瓷瓶,放在眼前晃了晃道:
“这个东西,老侯爷不陌生吧?”
周天策脸色一沉:“你究竟想做什么?!”
“本座不想做什么,只想继续完成‘黑无常’大人交代的事情。”
年轻道人似笑非笑的说道:
“老侯爷,昨夜‘黑无常’大人交给您的丹药被您丢了,本座替你找回来,您该感谢本座才对。”
“你?!”
周天策心中怒意一动,咳嗽道:“连你也不放心远儿吗?”
“放心?”年轻道人笑容收敛,面色冷淡的说:
“老侯爷,人心隔着肚皮,您如何确定陈远会和您一条心?”
“他可是连姓氏都不愿意改成‘周’姓,难道这点还不足以证明他不可信吗?”
周天策顿了顿,眼神变幻不定,显然被他说中了心事。
“但使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远儿,并非老夫本意,并且…”
“并且您老不希望他和妖庭牵扯上?”年轻道人接过话,冷笑道:
“老侯爷,您啊,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周天策无言的看着他,沉默片刻,语气蓦地有几分颓然的问道:
“如何做才能让你打消这样的念头?”
年轻道人看到他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嘴上却是说道:
“本座要看到他的态度!”
“否则即便他继任敬业侯之位,本座也有办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周天策咬了咬牙道:“若是他改‘陈’姓‘周’,你可满意?!”
年轻道人不置可否的点头道:“若是如此,本座可以宽限他几日时间,以观后效!”
“不过本座有言在先,您老当初投诚风月妖皇,如今想要退出可没那么容易!”
周天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被一阵咳嗽打断。
他佝偻着身体,咳嗽不断,仿佛有些撕心裂肺般。
年轻道人犹豫片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老侯爷,本座望您早做打算。”
“另外如今本座的身份乃是羽化仙门的天骄——陆放,您老一并记在心里。”
“若是近期有什么想法,您老都可以到香兰客栈寻我。”
说着,年轻道人将手中瓷瓶打开,取出里面的丹药直接塞进周天策口中:
“这是本座从妖庭寻来的灵药,虽不能彻底治愈您的伤势,但能缓解些痛苦。”
“言尽于此,您老保重!”
年轻道人毫不停留的转身离开,刚走到后院门廊上就听到前院传来周府家丁的声音:
“英武侯陈逸前来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