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汉子也是梁氏僮奴,负责往长安梁府运送牧草。
李方向他打听梁园近况,估算着梁云返回的时间。
“阿兄!”
梁安跳下车斗,脸蛋通红很是激动,却还不忘恭恭敬敬揖礼。
“阿弟,前番我入狱,让你担心了~”
梁广拍拍他身上灰土草屑。
“阿兄安好,便是吾家之福!阿翁、阿父、阿母在天上保佑阿兄逢凶化吉!”
梁安哽咽着,眼眶泪水打转。
邓兴放稳鹿车,满脸不安地道:
“什长,昨日宗族典计突然把我们叫去,说是已将我们的家籍勾销,让我们离开梁园自谋生路!
要不是什长前日托人带信回来,我和梁安还以为犯了宗法,遭到宗族驱逐......”
梁安也仰头望着他,想知道阿兄近来在长安都做了些什么。
“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城,边走边说!”
梁广推上鹿车,李方和那赶车汉子作别。
“阿弟,家中金银可带了?”
梁安忙道:“前番阿兄得来的赏赐,除却金银,其余都放在薛君家中!”
邓兴拨开车斗里的麦草,用随身携带的短刀撬开底部压板,露出些黄白货。
李方拍拍他后脑勺:“你小子倒是机灵!”
邓兴嘿嘿道:“都是什长拿命换来的,当然得看紧些。”
梁广也笑了,有了这笔钱,他们几人在长安,暂时不用为生计发愁。
当即,四人推着鹿车,跟随排队人群缓缓入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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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翼府中,偏堂。
一名尚书省左民部曹郎,带着两名属吏,亲自到府中为梁广四人办理录籍。
一本簇新黄册,上面全是今年以来,长安县辖境内,新近办理录籍名册。
曹郎详细询问四人籍贯、姓名、家世、从业诸多信息,郑重其事地在黄册上一一填写。
确认无误后,画押留档,这份黄册一式两份,分别保存在长安县廨和左民部户帐库。
版籍木扎将会在旬日内刻制完成,曹郎很客气地说,到时候会派人送来,不需要他们到户司领取。
梁安尚未成丁,自然是和兄长同户,属于家属身份,户主乃是梁广。
李方、邓兴分别立户。
从今起,四人便彻底摆脱僮奴身份,成为录有民籍的国家正式编户。
通常情况下,僮奴录籍,由贱入良,还需要主家开具一份放籍书,以免公府与宗族在户帐区分上发生纠纷。
权翼亲自安排此事,左民部自然省去了这一步。
送走三位官吏,四人坐在堂内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李方拧了拧脸皮,疼得龇牙咧嘴:“这就录籍了?乃公不是做梦吧?”
邓兴喃喃道:“我们......往后便是良人了?”
他脸上露出些傻笑,当初支豹那一鞭子留下的疤痕仍旧清晰可见,像条蜈蚣爬在面颊,瞅着有些渗人。
梁安双手合十,哽咽着低声诵念佛经,告慰翁父、父母在天之灵。
梁广心里也慨叹连连,录籍看似不过一卷黄册、一副籍簿木扎,实则却决定一个人的身份阶层,关乎国家邦本。
今日录籍,摆脱奴身,便是掌控己命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