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殿外。
小黄门高声唱喏:“宣~太子太傅、中书监、侍中、征南大将军、阳平公苻融觐见~”
苻融在殿外踱步,听到小黄门唱喏声,神情一肃,正了正头上戴的二梁进贤冠,抚平朝服,走到殿阶前,准备脱履解剑入殿。
小黄门小声提醒道:“陛下早有恩旨,君侯可剑履上殿......”
苻融瞪他一眼:“多嘴!”
小黄门哆哆嗦嗦,低着头不敢再多话。
苻融不理会他,脱履解剑,再度整理衣冠,这才快步入殿。
轩敞大殿檀香袅袅,高高陛阶之上悬挂帘子,其后隐约有一人影,正手持书卷,斜倚身子,偶尔从帘子后传出两声轻咳。
“臣苻融叩见陛下!
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苻融以额触地,行叩拜大礼。
陛阶之上一片安静,没有丝毫回应。
苻融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会,寺人卷起帘子,一身宽大博衫、头束巾子的苻坚走下陛阶。
苻融抬眼一瞟,看见一双木屐出现在脑门前,小心翼翼抬头上瞟,一脸谄笑:“陛下......”
苻坚不搭理,绕着他漫步走了一圈,站在他身后。
苻融苦着脸,乖乖趴下,撅起了腚。
苻坚抬脚一踹,木屐底部突齿,与苻融的臀来了个亲密接触。
不轻不重地一脚,却让苻融猛地往前一趴,四脚着地趴着,唉哟直叫唤。
“兄长这下可解气了......”
苻融揉搓着臀,爬起身屁颠颠跑回来,捡起一只掉落的木屐,跪在地上为苻坚穿好。
苻坚瞪他眼,重重哼了声,一甩大袖走到陛阶前席地而坐。
苻融颠颠儿跟在后,乖乖跪在面前。
“若非阿母说情,我非得赏你一百臀杖!”
苻坚手指头都快戳到他脑门,唾沫星子喷一脸。
苻融故作大骇:“一百臀杖?兄长莫非想要我这腚儿变成八瓣?”
苻坚嘴角抽了抽。
苻融嘿嘿道:“兄长莫说气话吓我,兄长舍得打,阿母也舍不得!”
苻坚叱道:“你可知罪?”
苻融急忙叩头,一脸肃然:“臣知罪!”
“何罪?”
苻融偷瞟一眼,小声道:“臣自问不知犯了何罪!只是,陛下说臣有罪,臣领罪便是了!”
苻坚气笑了,这不晓事的东西,还像小时候那般机灵古怪。
苻坚怒骂:“还敢胡搅蛮缠?若非我留苏膺控制局势,这长安城早就被你们祸祸得不成样子!”
苻融脖子一缩,讪笑道:“弟千算万算,没算到兄长远在灞上,仍旧对长安城了如指掌!
若早知如此,何必搞什么刺杀,我直接派兵围了冠军府,看那老白头反还是不反......”
话没说完,苻坚扬手作势要打,苻融急忙趴下身求饶。
“慕容垂已是大秦臣子,你们又何必苦苦相逼?
他一死,关中数万户鲜卑如何看朕?”苻坚摇头叹息。
苻融哼哼道:“不怕白虏反,就怕不反!
现在反,我大军弹指可灭!
将来若反,尾大不掉,恐难制衡!
若是在南征战场上,白虏们反戈一击,降了晋室,那才叫大麻烦!”
苻坚却是笑了,“博休,你多虑了!
就算你现在杀了慕容垂,慕容氏也不会反!
慕容鲜卑反与否,只取决于一件事!”
苻坚并指向南一指:“南征!伐晋!”
苻融瞪着眼:“兄长既然知道白虏狼子野心,为何还接纳其入关?
慕容氏恩宠过盛,老氐们可是不满呢!”
苻坚笑道:“我问你,此次伐晋,能胜否?”
苻融眼神忽闪,一咬牙道:“陛下亲征,焉有不胜之理?”
苻坚道:“若胜,我大秦一统万方,鲜卑如何反?拿什么反?
慕容氏做了元勋功臣,子孙万代永享富贵,难道不好?”
“可是......”
苻融咬牙,低声道:“就怕战场失利,白虏们趁势而起,危及社稷!”
苻坚宽厚手掌搭在他肩头:“所以,你要尽全力,助朕打赢这场倾国之战!
西边的秃发氏、沮渠氏,关中的老羌们、慕容鲜卑,关东的燕国遗老遗少,代北的拓拔部......
一大帮子孤狼盯着咱们!
这场仗,老氐们输不起!”
苻融低声道:“既然陛下知道此战风险极大,为何不徐徐图之,以求......”
苻坚不悦打断:“朕已决定之事,不容一改再改!
经过桓温废立,晋室还有何颜面君主天下?
我大秦一统江北,百万强兵难道扫灭不了一个暗弱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