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少爷受了踹,四脚朝天,却半分不敢失态,立刻翻身就跪,也不敢求饶更不敢哭嚎。
等贵人踹完怒气终于歇了歇,程行龃忍住喉头的腥甜,哐哐猛磕头:“贺喜贵人大获全胜!贵人们皆为豪杰!布局如神,英明神勇,方能化险为夷,终将那以下犯上的贱民一举歼灭!”
这话,贵人爱听。
程行龃又补了一句:“待这事过去,小的立时把这山买下!请来道长,立碑画符、镇上凶兽!直接将那群贱民的魂魄拘役起来,抽精魄燃命灯!把他们生生世世都榨干供养贵人们!小的再将那块地围起来,把那些贱民的血肉拿来沃肥育种,全都种上漂亮的紫藤花,年年岁岁供奉于您!随时随地供您前来赏玩!”
泪痣小姑娘的髻鬟上缀着一串大颗大颗的紫宝石串成的紫藤花,交织着眼角的泪痣与身后缓缓升起的朝阳,照耀出妖冶又挑逗的光辉。
程行龃赶忙低头。
泪痣小姑娘擦干净脸,坐在太师椅上,绷直脚背,面无表情地勾起程行龃的下巴:“你这条脏狗还算懂事——饶你一条命,滚吧。”
程行龃手脚并用,向后退。
待贵人们拾掇妥当,不知是谁起了头,竟又高兴起来,哈哈笑着连呼:“好玩!好玩!”
“可真带劲儿!”
“刺激!”
“你看到十五号的脸没?要她杀她娘、她妹妹的时候,一脸那啥,叫什么来着?——破釜沉舟,哈哈哈,真逗儿!”泪痣小姑娘笑得张扬。
那个极漂亮的玉郎一直沉默,却突然道:“十五号?她的脸很好看。”
泪痣小姑娘的脸瞬间阴沉下去:“是吗?那我应该先将她的脸皮先扒拉下来,再剁掉双腿去喂狗,看她血淋淋一张脸,还好不好看!?”
玉郎唇角斜勾了勾,并未顺着泪痣小姑娘的话,反而,在清俊挺立的眉眼上看出了一份怅然:“可惜呀,那么好看的脸,已然变成了焦炭。”
一口官话,却不是人话。
贵人的脸,就像六月的天,不不不,贵人的脸就像悬在你脖子上的刀。
高兴时刀刃便离你很远,你甚至可以狐假虎威,也不知旁人怕的是你,还是你旁边这柄刀。
可若是发了怒,刀刃朝下,寒光逼人,时刻剁掉你狗头。
很庆幸,程家遇到了前者。
第二年,他们家大少爷将栽种好的紫藤花,一路快马加鞭,跑死了十几匹马,终于赶在紫藤花绽放之前送到了京师。又隔一月,内务府给应天府尹来函,一口气将太医院秫米、薄荷、三七等等十来个道地药材的渠道开给松江府,老知府立时转给程家,顺路便搭上了应天府通判的线,为自家大少爷求娶到了应天府通判之女,如今已成婚六年,膝下虽未有子嗣,却仍旧鹣鲽情深。
再过了一年,程家开始干起养姑娘的勾当。
老知府不定时发帖子下来,或是要东西,比如经年的阴沉木、通身雪白的鹿儿、皮毛金黄的鲤鱼种种;
或是要姑娘,有时候要求明确,要眼睛漂亮得会说话的、要手又长又软的、要三十出头生过娃的...
有时候要求奇异,会打麻将即可、家里有至少两个弟弟...
程家收到帖子,就四处去找,若找不到,老知府就把帖子收回去,另给别家做,找东西还成,银子出得多,什么都能买到;找姑娘就看运气了,牙行和乡里村头也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