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竟也是通天教的人?
“俞叔叔,越护法,计长老。”
童双露也一一还礼,她对长辈很是恭敬,道:“你们来的真是及时,若是其他人,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下,她再无顾虑,看向苏真时眼神中的骄傲也不加掩饰。
“这是怎么回事?”终于轮到苏真问了。
“陈妄,你太自信了,你知道我会骗人,但从没想过我能骗过你吧。”童双露笑得很甜。
“我的确没有想过。”苏真说。
童双露得到了令她满意的答案,笑得更加开心,她负手而立,终于将她所掌控的真相告诉了苏真,“我的确叛出了通天教,但我绝不是孤身一人。叛出通天教的人有很多,大多是恶鬼一脉的高手,我们本就熟识,自然会很快联结起来,我们成立了新教,就在绝壁谷内。
在仙客城时,我不仅打探了你的消息,还将我的境遇和行踪通过暗桩告诉了教内之人,这一路上,我不断留下线索,他们则循着线索远远跟着,一直到古驼山下。”
“原来你做了这么多事。”苏真感叹。
“即便我做了这么多事,依旧无法保证能成事,我的小教虽也不乏高手,但我们加起来也未必能制你,更何况你本就狡猾得像只狐狸。幸好,老君眷顾我,让你身负重伤。”童双露道。
“是么。”
苏真轻叹一声,好似接受了命运,说:“如果我不拼尽全力拦下这鬼船,你候在山下的教众恐怕也会全军覆没。”
“的确如此。”童双露说。
“看来我是自掘坟墓了。”苏真说。
童双露点点头,心想世上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三位教内的骨干关切地询问童双露的伤势,又指着鬼船坠落之地的黑烟,询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童双露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云罗山庄的遭遇。
童双露讲着讲着,突然察觉到一股冷冽杀气,只见俞叔叔的眼睛死死盯着苏真,发着青白色的光,像饿狼见到猎物。
“你认得他么?”童双露问。
“我不认得他,但我想我猜到他是谁了。”俞叔叔说。
“他是谁?”童双露蹙眉。
俞叔叔从身上取出了一封精心保管的信,在苏真面前展开,问:“这可是你写的?”
“信?”
童双露夺来那信,粗略看了一遍,这信写的云山雾绕,但她偏偏可以看懂,提炼概要也极简单:邀千秘婆婆的传人来云罗山庄取散神卷。
这不正是苏真提到的那封信吗?
这信怎么会在俞叔叔的手里?
越护法与计长老似也通晓此事,并不惊讶,反倒兴奋异常。
苏真没看那封信,也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是哑巴了吗?”俞叔叔问。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苏真反问。
俞叔叔胡子耸动,脸上堆起了笑,他笑的越来越开心,像是凭空获得了一大笔财宝。
童双露兀自困惑时,俞叔叔已与护法和长老飞快达成共识:
“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童双露听不明白,他们似乎对她隐瞒了什么秘密。
“你们找他做什么?”她问。
“当然是杀了他。”俞叔叔直截了当地回答。
“你们不能杀他!”童双露竟拦在了苏真面前。
“为什么不能?”俞叔叔问。
“我留他还有用,况且他羞辱了我一路,我怎能让他这么轻易死去?我还没好好折磨他呢!”童双露说。
“他的修为比你更高,你现在若不杀他,以后被折磨的是谁可就不知道了。”俞叔叔冷冷地说。
“那也不能杀他,他身上有极大的秘密,我们若想杀回通天教,重建正统,就必须抓住每一份机缘,而不是将它肆意毁了。”童双露辩驳道。
“杀回通天教重建正统?我的好侄女,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俞叔叔笑着问。
童双露本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此刻俞叔叔的笑好似一把闪着光的利刃,令她心神俱凛。
“这不是我们约定好的事么?”童双露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的好侄女,我知道你在寻一部经,可你当真觉得,只要你寻齐那部经书,就能击败教主大人了?”俞叔叔问。
“教主大人?”
童双露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脸上却浮现出笑意:“你是他派来的?”
“是!”俞叔叔坦然承认,道:“半年前,这封信抵达通天教,没有人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教主却看懂了。一个月后,教主交给了我们两个任务,你猜是什么?”
“你们也去过云罗山庄?”童双露明白了什么。
俞叔叔微笑着点头,道:“教主派我同越老、计老一起前往云罗山庄,我们寻到了山庄,庄内已被杀戮一空,散发着滔天恶臭,我们什么也没能寻到,只好硬着头皮在那住了一晚。
夜晚,我们听到有人在说话,循着话语声,我们找到了一座隐匿的刑房,在那里,我们见到了一对被封印的幽魂父女。”
“聂无情和聂情儿是被你们放出来的!”童双露咬紧贝齿。
显而易见,贪贫所中的逆脉咒,也是他们所为。
“教主交给我们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杀死这封信的主人。这对幽魂父女说,此信是一个戴着夜叉面具的男人所作,且此人一定会回到云罗山庄,他们将用散神卷汇聚云罗山庄内飘散的怨魂,并打造一座太上阴宫,那夜叉只要敢回来,必死无疑。
我们本想在云罗山庄等待,可山庄内阴气一天比一天重,我们实在无法再待下去,只得离开,去执行教主给我们的第二个任务。”俞叔叔说。
“找到我?”童双露问。
“真聪明!”越护法接话道:“我们的第二个任务,便是在杀死这封信的主人后,将你带回通天教。”
三个月前,他们寻到了童双露,三人自称是受教主迫害,不得已逃出魔教,漂泊世间。
童双露并非没有怀疑过他们,相反,她极为警惕,可这三人演得太好,他们非但没有任何可疑之举,而且比跟了主人十几年的狗还要忠诚。
他们帮着童双露搭建山门,建立教坛,招收弟子,还毫无保留地将所学功法写成书册,给弟子们修炼。
童双露问他们为何殷勤,他们回答时慷慨激昂,目眦欲裂:“那魔头自夺了教权以来,邪性日增,无恶不作,我的妻女被当做鼎炉,家眷被炼成人丹,我们只盼能东山再起,有朝一日觅得机缘,杀回教中,手刃血仇!”
这话任何见识过教主修为的人都不会相信,可童双露偏偏会信。
她有天赋,有机缘亦有野心,她既要成为一代宗师,又希望有朝一日能像祖师那般开宗立派。
她在西景国漂泊已久,本就需要一个道场用于修炼,如今三位旧部找到她,约定成立新教,这无疑是个诱人的选择。
怀疑渐渐被忠诚打消,终于,她答应了。
如今图穷匕见,阴谋显露,她反倒冷静了下来,冷笑着问:“教主要我回教做什么?是良心发现,要将教主之位传给我么?”
童双露怎么也没料到,她这番讥诮之语竟会被承认,只听越护法说:“你果然聪慧无双,竟能猜对教主的想法。”
“我猜对了?”
童双露绝不相信,冷冷道:“你们已大获全胜,又何必出言戏我。”
“可你的确猜对了教主的想法。”
俞叔叔跟着应和,道:“或者说…你猜对了一半!”
“哪一半?”童双露问。
“主上并非要你做教主,而是指名道姓要收你做教主夫人。”越护法回答。
“教主夫人?”
这个回答的确出乎意料,童双露问:“那魔头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这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或许教主只是喜欢玩弄仇人的女儿。”俞叔叔笑着说:“也是托你的福,我居然能当上通天教的叔丈人。”
始终没说话的计长老也捋着白须缓缓开口,道:“若非你是未来的教主夫人,我们哪里会这样客客气气地同你说这么多,你亲手杀了身后那小子吧,若对他心慈手软,教主大人会生气的。”
童双露紧咬着唇,苍白的脸颊上幻出一缕冷冽杀意,她恨到极处,反倒又甜甜地笑了起来,她摊开手掌,说:
“你们说的对,当教主夫人没什么不好的,我想通啦,你们给我一把刀,我当着你们的面将这男人的心脏剖出来!”
俞叔叔笑道:“小露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秉性我不清楚?若给了你刀,你只怕会捅向我们吧。”
童双露哼了一声,道:“那我不管啦。又想看戏,又不愿给我凶器,哪有这样的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自己杀去吧。”
俞叔叔眯起眼睛,片刻后真的抽出佩刃,捏着刀尖递了过去,道:
“我倒想看看,你这小丫头还能演出什么戏?”
童双露拖着长刀向苏真走去。
沉默已久的苏真终于开口,问:“你先前不还说要娶我吗?怎么一转眼功夫就拔刀相向了?”
此言一出,童双露并无神情,后面三人却一同笑了,笑声尖刻刺耳:“你不愿杀这男人,果然是看上他了。你这贱皮子,被人擒了这么久,竟能因恨生爱,天生就是给仇人当老婆的料!”
童双露没有回应他们的羞辱,只是对苏真说:“你知道么,我最讨厌三种人。”
苏真接话,“哪三种?”
童双露认真地说:“为了利益出卖朋友的人,危难关头抛弃伴侣的人,认贼作父屠戮同族的人。”
苏真想了想,说:“这三种人是一种人,背信弃义的小人。”
童双露说:“所以我既恨我娘豢养情人,更恨她眼睁睁看着情人被杀,反倒要殷勤侍奉凶手,这种东西实在枉称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