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要知道黎明前最黑暗！
航运市场虽然有了转暖的迹象，但谁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市场的回光返照。
经历了长时间的低迷之后，大多数人信心不足，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要是现在入场抄底，会不会悲催的抄在半山腰上……
各大船东都在持币观望，市场上的造船订单反而是少之又少。
这一听苏市某位官员手里，居然握着一笔30艘大船，金额超过200亿的超级大订单……
别说是本省的了，就是隔壁几个省份的收到消息，也是连夜驱车赶到了苏市。
一时间，胡永华办公室的门槛差点都被踏破。
那些造船厂的负责人也就算了，麻烦的是这里面还有一些招商部门，甚至是省里来的同僚，都是为了拉订单来的。
人家热情相邀请客吃饭，他都没办法不来。
无奈之下，他干脆把所有人叫上，准备在酒桌上把事情先给谈了，顺便摸一摸这一批来人的老底。
华国人谈事情，最有效率的是在酒桌上。
这酒桌文化，也算是特殊国情之一了。
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央，连身影都只是若隐若现的胡永华，酒桌的角落里，一位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有些局促的挪了挪屁股。
一时不知道是该也上去敬酒呢，还是老老实实待着。
面对一众级别至少都是处级、厅级的干部们，他一个民营造船厂的厂长，无职无权，在这里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可无奈，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哪怕明知道希望渺茫，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他技术出身，这种场合的经验实在不多，听说拿这种单子都是需要走关系，拉人情的，自己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那边一轮劝酒介绍终于结束，大家好不容易落座，胡永华身边总算是有了位置。
可没等那年轻厂长起身上前寒暄两句，胡永华却是已经开口说话了。
“大家听我说两句！我知道各位的来意，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惊动了这么多的同僚。
大家的心情我也能理解，都是为了自家企业奔波，可你们说这订单就30艘，也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
更何况，这笔单子是我们市里企业信任我，这才让我全权负责，我更不可能辜负人家的信任。
所以还是那句话，采购方案给到大家，两天之后的竞标会上，大家各凭本事。
谁的方案更优，谁就能得标！
其他的我不敢说大话，但我能保证的就是这个过程绝对公平公正！”
闻言，一些人松了口气，一些人却是略带不满的皱了皱眉。
皱眉的，自然是那些想要走门路的。
他们辖区的造船厂请动他们来当说客，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好处，所以他们也很积极。
不过胡永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也不好明着说什么，只能等宴会过后再想办法私下沟通了……
“咳！”对众人心理猜的八九不离十的胡永华咳嗽一声。
“这次虽然是我负责组织，可委托公司也会派人过来现场监督，还请大家多多理解，不要让我难做。”
此话一出，几个仗着身份想要走后门的，顿时也慢慢熄了小心思。
胡永华毕竟是苏市的二把手，身份地位在那摆着。
拉关系可以，可让胡永华冒着得罪委托方的风险作弊，连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大面子。
稳住局面之后，胡永华这才又道。
“关于这笔单子，其中3艘是委托方预留给滨城造船厂的，这个算是内定了。”
“嗯！”众人纷纷点头，这事儿之前他们已经听说过了。
谁让下单的就是滨城造船厂的大股东呢。
人家能把单子分出来，他们就该心里偷着乐了。
见众人没有意见，胡永华又道。
“剩下的27艘，其中有3艘是工艺比较特殊lng船，据我所知，这个船型，在座的里面应该只有沪东造船厂能造。”
“呵呵！各位，不好意思了！”酒桌上一位中年谢顶男子站起身，一脸得意的朝在座的拱了拱手。
“唉！”又没了3艘……
众人心中一叹。
不过人家确实是凭实力取胜，这3艘订单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谁让人家技术牛逼呢？
“于厂长，虽然只有你们一家，不过咱们可丑话说在前面，这价格你可不能狮子大开口，质量也必须保证。
咱们委托方虽然是说过优先咱们本地自己的造船厂，不过要是无利可图，或者质量不能保证，人家说不定转头就去找南半岛的船厂了。”
“不会不会！”谢顶的于厂长连忙道。
“胡市您放心，咱们长三角企业是一家，绝对不让友商吃亏，我们出的价格，绝对是业内公认的质优价廉！”
说起这lng船，它是专业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需要高压密闭，可以说是绝对的高端船舶，一艘造价就超过10亿rmb。
由于技术难度大，目前能够建造的只有南半岛和华国。
只不过华国刚刚突破这项技术，不仅国内能够建造的企业屈指可数，只有寥寥两三家，而且市场认可度还不高。
2018年年初至今，华国船厂斩获的lng船的订单数量也不过区区7艘。
而南半岛包揽了90%以上的lng订单，几乎独享了lng制造行业的超高利润。
“不过于厂长，为了公平考虑，贵厂拿了这3艘订单，接下来就不能参与其他订单的竞标了。”
“呃……这是自然！”
虽说有些可惜，不过于厂长也知道见好就收，不然可就把这一屋子的同僚都给得罪了。
反正3艘lng的订单，也足够他们弹冠相庆了！
众人松了口气，虽说少了三艘订单，不过也喂饱了威胁最大的沪东造船厂，他们倒也心理平衡。
众人继续看向胡永华。
现在可就只剩下24艘了……
“呵呵！大家也都知道我是苏市的商业负责人，主要工作就是发展苏市工作。
而且这笔订单也来自苏市本地企业。
所以经过委托人同意，我需要拿出14艘，留给苏市本地的造船厂，大家应该能够理解吧？”
“理解理解！”
“本该如此！”
“苏市能有您这样为自家企业着想的官员，实在是本地企业之幸！”
众人又是一顿恭维。
身为苏市二把手，给自家的辖区的企业拉订单，这本就无可厚非，谁都挑不出毛病。
更何况还只拿了14艘。
就算是全给了当地企业，他们这些外来的也不好说什么。
至少他们这些外来的还有10艘订单可以瓜分，足足占到全部订单的三分之一。
这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将30艘订单按照需求做了大致划分，确保在座的多多少少都利益均沾，胡永华稍稍松了口气。
即便是到时候没能得到订单的，他们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了……
别看只是三两句话，这背后胡永华可是花了大量的心思。
光是平衡各方利益，就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要是换成白夜纪出面，一个分配不均，恐怕就会得罪一大批人，到时候指不定会被各种穿小鞋。
这时候就体现出胡永华的作用了。
他位高权重，级别低的不敢炸刺，级别高的不至于因为一个单子跟他交恶，很好的规避了风险。
当然了，得罪人的风险背后，自然还有大大的好处……
别看都是为了造船厂来的，可在场的，几乎囊括了小半个苏市的政务圈，甚至还有好几个邻县市的。
这一顿饭下来，胡永华可算是大大扩充了一波朋友圈，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扩展人脉，提升威望……
这才是胡永华看重的。
高媛和胡永华的这次合作，绝对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各位，委托方可是说了，这只是第一批的订单，如果合作的好，后续说不定还会继续追加。
机会我已经帮各位争取到了，能不能抓住，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胡永华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更是眼睛发亮。
于是，又是一顿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
“嗝！”带着几分醉意的胡永华在司机的搀扶下刚下车，迎面却是突然走来一道人影。
昏暗的路灯下，顿时让他和司机都是吓了一跳。
“胡市！终于等到您了，冒昧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对面来人上来就是一鞠躬。
胡永华定了定神，借着门口的路灯灯光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咦？你是……咱们是不是刚刚在酒桌上见过？”
“没错没错，胡市您原来记得我？”年轻人有些兴奋道。
“嗯！当然记得。”胡永华轻笑了笑。
这个年轻人虽然坐在距离较远的角落，不过在一众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当中，孤零零的有些惹眼。
而且似乎是在场唯一一家想要参与竞标的民营企业，他这才有些印象。
“太好了，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湖建‘东南造船厂’的代理厂长方明，这是我的名片！
刚刚一直没有机会跟您聊上两句，所以这才提前离席在这里等您，希望您不要见怪。”
接过名片，胡永华看着对方。
“你好，方厂长，不知道你专程在这里等我，是还有什么事吗？怎么刚刚不当面说呢？”
我倒是想说来着，奈何你身边根本就没有空档啊……
方明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
“胡市，您知道的，我们东南造船厂只是一家民营造船厂，在某些方面比不了国营大厂。
但是在效率和成本控制方面，我们是有信心的！
我只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跟所有参与者一样的竞争机会！”
胡永华愣了一下，看着对方明明很是局促，却鼓足了勇气说出这番话的年轻人，忍不住轻笑道。
“呵呵！我听明白了！
你放心，我们这次的订单，无所谓背景，更不需要国营企业的身份。
只要你们的方案比其他人更优秀，就有机会拿到订单！这一点我保证！”
听到胡永华这么说，年轻人似乎是终于放下一块大石，松了口气。
“谢谢！谢谢胡市！”
旋即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一个礼品袋子递了过去。
“对了，我们家乡讲究礼多人不怪，这是我从家里带的一点土特产，还请您千万别嫌弃。”
“嗯？”胡永华盯着对方递过来的袋子，顿时眉头一皱。
这年轻人，原来也是……
心中瞬间就有些不喜了，语气也冷了下来。
“呵！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土特产？”
方明似乎没听出胡永华语气中的不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呵呵！只是一些湖建鱼丸，您看，自己家做的，不过味道很好，当地都相当有名！”
等看清袋子里装的，果然是用真空袋包装好的，一颗一颗的鱼丸……
这下就连一旁的司机都是愣住了。
胡永华更是脸色古怪。
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