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兽教?”
席饮烟大惊。
鬼兽教是兴起于西北地带的邪教,声名狼藉。
妻子变成野狼吃掉丈夫,宫女变成狐狸生啃皇帝,道士施法除妖之时,露出无毛的老鼠尾巴,将重金聘他的村民全部咬断脖颈…类似的传闻不胜枚举。
这便是鬼兽教。
练了鬼兽教功法的人,好端端一颗人头成了尖牙利齿的兽头,他们还以此为荣,认为这才是返璞归真!
最可怕的是,鬼兽教的教徒平时与常人无异,根本无法察觉。
谁敢相信挚爱的亲友伴侣已变成了一只凶蛮丑陋的野兽?
幸好,这臭名昭著的邪教一年前已被泥象山剿灭,纵有残部也已式微。
太乙宫怎么会藏有他们的邪器?
童双露看向池渊长老。
池渊长老最后吊着的一口气也断了,整个人像根裹满鲜花的枯瘪木头,无声无息地浮在泥水上。
“黑蜡手极其阴毒,普通人触之即死,若非我认出了这恶毒手段,恐怕也会着它的道。”童双露道。
“童姑娘以前与鬼兽教有过节?”席饮烟问。
“有,但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个至交好友。”
童双露微微一笑,似在为这位朋友感到骄傲,说:“一年前,鬼兽教总坛被捣毁,恐怕也与我这朋友有关。”
席饮烟面露异色:“朋友?”
童双露淡淡道:“我有朋友这件事很奇怪?”
“人总是有朋友的,只是…”
席饮烟想了想,说:“童姑娘总说自己是妖女,可你却有泥象山的道士朋友,真正的妖女怎会与道士做朋友?童姑娘果然是再好不过的女孩了。”
“你说的不错,妖女不会和道士做朋友。”童双露幽幽道:“所以她做道士之后,我就再也不去见她了。”
“你们变成敌人了?”席饮烟问。
“不,她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是…”
童双露不知想起什么,眸中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恍惚之色,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岔开道:“我其实有个好消息。”
“好消息?”席饮烟疑惑。
“这黑蜡手是活物,绝不会安分地在沼泽里呆这么久,它是刚刚布置的,布置陷阱的人应该还没跑远。”童双露说。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狠毒…”席饮烟喃喃道。
“还能是谁,自然是其他两脉的人,在抵达太乙宫前将竞争者全数杀死,掌门之位不就是囊中之物了吗?”童双露冷冷道。
席饮烟唯有叹气。
“不过我们不急着走。”童双露又道。
“为什么?”席饮烟问。
“因为我要先洗个澡。”童双露道。
女孩多少有些洁癖,童双露也不例外。
她在附近寻了片湖泊,跃入其中,鱼儿般沉入翡翠色的湖水里,留下一阵清凉四散的涟漪,再探首时,她身上的泥污已经洗净,肌肤白得几乎透明,席饮烟一时失神,喃喃道:
“童姑娘,你怎么…”
“我怎么?”她问。
“童姑娘怎么这样…漂亮?”席饮烟问。
童双露之前刻意乔装打扮过,一番争斗之下,她也忘了这茬,露出了本来面目。
听到夸奖,少女心中骄傲,却不露声色。
绛宫转动之间,法力如火焰烧遍全身。湿漉漉的衣裳和秀发被法力灼干,飘逸轻盈,她整个人也笼在淡淡的、仙意盎然的水雾里,倒真似一位凌波仙子。
这照人神采,令同为美人的席饮烟也看痴了。
“先随我去捉那魔头。”童双露淡淡道。
两人循着蛛丝马迹又追了几十里路,前方是一片芦苇倾倒的水泊,水泊里传来了一阵阵悲伤的哭声。
循着哭声,她们见到了十几名身穿黄衣的弟子。
弟子们跪坐在地上,围着一具尸体哭个不停。
席饮烟的目光越过弟子,落到了尸首上,瞳孔一缩,喃喃道:“这莫不是荆忘师叔?”
哭泣的弟子们这才注意到她们,或紧张,或错愕,一名师姐率先横剑胸前,冷冷质问:
“你们是谁?怎么会认得我师父?”
席饮烟自报家门后,这门弟子才收剑,道:“原来是席长老的女儿,失敬,这位是…”
“我是她师妹,姓童。”童双露道。
“师妹?”
弟子们对这陌生的少女有种莫名的敬畏。
又有人问:“怎么只有你们两人?席长老呢,他已经前往太乙宫了吗?”
席饮烟目光一黯,道:“家父已经亡故。”
“席长老去世了?”弟子们又惊又怒,道:“又是那个姓钱的老东西下的毒手吗?”
“钱?你说的莫不是钱无量钱长老?”席饮烟问。
钱无量正是太乙宫极宫一脉的领袖。
席饮烟见他们满脸怨恨之色,当即醒悟:“荆师叔难道是被钱无量害死的?”
“席小师姐,你看这个。”
一名弟子撕开尸体的衣襟,露出了青紫色的胸膛,道:“这是丹毒白骨枯,中毒者受丹毒腐蚀,血肉溶为青水,当年钱无量偷炼此毒被掌门发现,险些被逐出宗门,这毒定是他炼的!他为了掌门之位,竟要毒杀同门!”
席饮烟凝视青黑之毒,叹道:“这的确是白骨枯,凶手难道真是钱无量?”
童双露道:“如果真是他,现在其他三位长老都死了,这掌门之位已是他囊中之物。”
席饮烟道:“太乙宫怎能让逆贼掌权?白羽真人定会主持公道!”
童双露道:“怎么主持公道?单凭一个白骨枯就给钱无量定罪吗?就算这白骨枯真是他下的,那池渊呢?他又是谁杀的,鬼兽教的黑蜡手又是怎么回事?”
席饮烟被这一连串问题难住了,心道:‘是了,此事疑点重重,还牵扯了鬼兽教,怎能轻易下定论。’
童双露突然道:“跟我走。”
席饮烟一愣:“去哪?”
童双露道:“去找钱无量。”
席饮烟问:“我们上哪找他?”
童双露扯起荆忘的衣袖,抓起尸体的手腕,说:“你看。”
席饮烟这才发现,荆忘的手掌透着诡异的深青色,并且,他的掌心有一滩浓稠的血污,擦去血污,却看不到任何伤口。
“这是…”席饮烟感到不对劲。
“这是青魔手,荆忘这样的炼丹高手,绝不会轻易中毒,丹毒是凶手硬生生打进他体内的。荆忘中毒之前,用青魔手打中了凶手,青魔手同样是至毒的武功,凶手应该还没跑远,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能追上。”童双露有条不紊地说。
席饮烟还未说话,弟子先怒骂起来:“你这妖女含血喷人,青魔手是通天教的魔功,我们师父怎么可能练这个?他这手透出纯青之色,分明是中了白骨枯的缘故。”
“通天教的魔功?”
席饮烟一下子相信了童双露的话,她心想:‘童姑娘对通天教这般了解,绝不会认错。只是荆忘师叔素以正气得名,怎么会偷练魔功呢?’
童双露对这样的事早已见怪不怪。
她也懒得去反驳那些弟子,只是抓起席饮烟的手,说:“快些走吧,再不走,凶手可能要死在青魔手之下了。”
童双露纵然一跃,与席饮烟携手向前掠去。
弟子们追去,只是四下苇花茫茫,哪里还有她们的踪影?